他說:“等到你肯嫁給我了,我便央桃夭將最好的都送了給我,種在我們的院子裏,以後,你若是想喝桃花酒,我為你釀。”
她笑:“你可是搶了桃夭的活,他肯給你才怪!”
嘴上雖是這麼說,可那時心裏是甜的。
罄瑤記得,自己從來就沒有小女子的溫婉可人,倒是不如紫霄殿的任何一位仙娥,人家平日裏窈窕纖步,而自己,一跳老高,上樹翻牆,捉魚撲鳥,好像沒什麼是自己沒做過的。可是那人卻說:“有什麼了不得,那些所謂的溫婉,不過是眾生相而已,因了她們的眾生相,方才襯出你的特別。”
“可總有一天你會嫌我折騰,覺得世人喜歡溫婉的眾生相才是正理。”
“你怎知道?”
她委屈地低下頭,她不知道,可是她怕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他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我的傻阿月,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便是大輪回降臨,都沒辦法把你從我的心口上挖出去,你住的太深,已經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好像我身體裏的每一個神經上,都住著你。教我忘了你,便是要我灰飛煙滅也未見得可行。如此,你說可會有那一天?”
罄瑤閉上眼,不會,一定不會,所以你一定會來。
你承諾給我的事情那麼多,多到我隨便想起哪一天,都是你的笑臉。所以我在你的心裏,也一定是同樣。
震天的鍾磬聲響起,驚起了桃林間棲落的鳥兒,它們拍著翅膀從頭頂飛過,鳴叫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碧霄澗裏。從來沒覺得,這裏是如此之大,從前與那人一同來這裏戲水,也曾注意過反複蕩漾的回響,可是那時,連空曠所致的回響,都是精心設計的夢境。
光是回憶,已足夠溫暖美好,讓她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因為太美好,所以她從未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時成長,彼此陪伴,然後漸漸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未想過他會不在,於是才會有今日如此的恐慌。
恐慌?
罄瑤猛地睜開眼,原來,自己當真是恐慌了的。
她生來多疑,很難相信什麼人,便是當日曼陀神君找到自己,說他是受了她的母親巫神大人的囑托前來尋自己的時候,她亦是狠狠地跟曼陀神君打了一架,當然,是曼陀神君不與她計較,最後硬是將她綁了回來。直到看到母親的遺物,方才真正相信。
可她怎麼,就莫名其妙地相信了這個自己從人界撿回來的家夥。事到如今,也終究想不起。曼陀神君也曾對她說,這是命。是他們彼此的命輪裏,注定的一筆。她追問,可曼陀神君卻如何都不肯再說了。隻道那命輪之事,若是說了,便會改變,若是不說,至少看過命輪的他和天君,還能幫上一幫。而此刻,她好想問問,今日的結局會是什麼?
身後傳來響動,罄瑤趕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對著水麵看了看自己的妝發,確定完好,這才轉過身,開口道:“你怎麼才來啊!”
才一開口,便僵硬在原地,她眼裏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緩緩低下頭。
“罄瑤,他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