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並不知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背後究竟有多大的波折，便是用萬年古樹鏤刻出的仙羅杖問織錦換了釵，又大鬧了鮫人海，逼得鮫人嬤嬤不得不將鎮海之寶拿出來給這祖宗裝飾一隻珠釵。天君倒是寵他，如此也隻罰了他在碧霄澗裏麵壁一年。
那時她還是九天蒼靈墟的罄瑤仙子，而他還是仙界修羅神將。
夢裏，還是碧霄澗的落瀑下，他將她拉進垂落的水簾下，濕透了他白色的長衫，打濕了她的發，他將她的長發輕輕綰起，複又將那古玉釵插入她的發間，他說：“阿月，這蒼靈墟上的仙人沒有幾千總有幾百，可總沒有任何一個美的過你。”
他說：“阿月，我這一生從無所求，沒有耐心，沒有長性，個性太過恣意妄為，行事也有諸多偏頗，我縱有千般萬般的錯，卻也隻有一點好，愛你。”
他說：“阿月，我是狐狸修成的仙，我有狐狸的諸多劣根性，我時不時地就會去為禍人間，所以你要看緊我，若我有一天犯下彌天大錯，也全是因為你。”
她看見碧霄落瀑的傍晚，忽然所有的泉水倒吸離去，連同那站在碧霄澗中朝她笑著的他的臉，它們飛快地從眼前抽離，連同身體裏龐大的痛一起……
痛不見了……
可是心裏，卻留下一個龐大的黑洞，無論如何，都填不滿的黑洞。
“彎彎，我的彎彎，你該醒來了……”
柳彎彎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美到蒼靈十裏桃花都為之遜色的臉，隻是那雙狐狸眼睛裏，透著那麼深的疲憊。她看著他坐在自己床邊，一身深紫色龍紋長袍，便和他們成親那日一樣好看。她想開口，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驚人。
“不要說話，好好休息，”他伸出手如往常一樣輕撫她的頭，“乖，好好睡一覺，醒來就都好了。”
你看，這隻狐狸就是有這樣蠱惑人心的力量，他說什麼，總能那麼輕易地讓人服從。
待到柳彎彎睡著，陸暄方才從床邊站起身來，可才走了兩步，便身子一個不穩險些磕碰到桌角，幸得一旁的碧環及時攙扶住。
“主子，你也該回去休息了，已經守了兩天了！”碧環皺著眉，“那蠱原本就是互相作用的，她所承受的，你必百倍反噬，若是再不去好好休息，你的身體也會垮的！”
陸暄伸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過頭望向熟睡中的柳彎彎：“噓，不要吵。”
碧環看著他臉上淡淡的笑容，眼底忽然湧出淚來。何必，又都是何必。
房間的門發出微微的聲響，便是二人離去，重新關起來的聲音。柳彎彎這才緩緩睜開眼，陸狐狸，這便是你想要的麼？
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給麼？
柳彎彎艱難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緩緩開口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