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暄點頭：“皇上從十六歲登基起便已然中了這毒，不過那時要幾年才發作一次，之後便逐漸縮短為每年發作一次，最近已經頻繁至月餘一次，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柳彎彎的身體微微後傾，靠坐在書案上，心裏隱隱有一種不安，似乎明白他即將要開口的話對自己來說是什麼樣的意義。不，應該是他將會告訴自己，她在他的生命裏究竟有怎樣的存在意義。
陸暄看著柳彎彎靠坐在書案，神色有微微的停滯，不過也隻是一瞬：“你還記得上次你在醉仙樓中毒，那是南疆奇毒，一般方法根本沒辦法解，除卻碧瑤血的自行消解作用，還有你脖子上掛著的黑龍玦。”
柳彎彎愣了愣，她的確懷疑過自己怎麼會那麼快就痊愈了，白兔娘親也反複地坐在床邊跟她強調，千萬要記得守住這個秘密，不要讓旁人知道，當時的自己也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早知道自己的血有這麼大的作用，她不是早就出去開個醫館“賣血”為生了，何苦要賴在那個煩心的王府，還糊裏糊塗離開一個虎口，卻又將自己嫁進了狼窩。她記得為了防止自己假柳彎彎的身份被拆穿，當時白兔娘親說的話她都敷衍著應了下來，包括她勸說自己嫁給陸暄說他會真心對自己好。原來，白兔娘親這麼說，是因為陸暄早已撞破了這個秘密。
“現在你知道，你的血是有藥用的，一般的毒或蠱都無法傷你分毫，普天之下，能有如此強大效力的血，隻有一種。”
“碧瑤血。”柳彎彎接下陸暄的話，片刻之後，緩緩提起嘴角，她冷笑：“原來這才是你一直在我左右轉悠的原因啊。”
“但我不懂，既是當初便對我下了毒，從而查驗出我的身份，為何不直接綁了我去，要知道，我並沒有反抗的能力，若是你們想放幹我的血，誰又能阻攔的了。更何況是為了皇上，為了這麼一個偉大的理由。”
薛湛上前一步：“彎彎，我們並不想傷害你，當初以毒試你少卿也並不……更何況就算是我們強行綁了你也是沒用的，碧瑤血隻有在自願的情況下才會發揮作用。”
柳彎彎此刻的目光穩穩地落在陸暄麵無表情的臉上：“嗬，總算，還有我的血對我是一片真心。”
薛湛：“彎彎……”
“王爺無需多言，我隻想知道，若我答應你們的要求，還有命活下去麼？”她依舊望著他，即便這話是說給別人的。
陸暄卻終於還是開口接過了她的話：“並不會傷及你性命，但必會元氣大傷。恐怕會進入短時休眠狀態，這時間一般會維持在一個月左右。”
“短期植物人？”柳彎彎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她大步走到陸暄麵前，仰起頭定定地望進他眼底：“這，才是你拚死拚活無論怎麼不心甘情願，都還是要娶我的原因。這才是你說不論我是否要求，都會給我一場華麗婚禮的原因。這才是你幾次三番救我保護我的原因。陸暄，我欠你，我還。”
陸暄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倔強的女子，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了。想必她心裏一定恨透了他，她雖然神經大條好騙好哄，但是那嫉惡如仇痛恨背叛的性子，分明地寫在她的眼裏。便讓她恨吧，也省去了他的麻煩。
“好。”陸暄隻說了這一個字，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柳彎彎看著他的背影，不斷地跟自己說，沒關係，沒關係，誰叫你原本就要利用人家來做庇護所來著，有來總有往，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隻不過，她先還而已。就好像，你出去買東西，你總要先給錢，才能拿東西啊。所以陸暄給了她依靠，給了她保護，給了她陸夫人的身份，到此刻，她該付錢了。而那些此刻如鯁在喉的溫柔和縱容，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贈品麼？
到頭來，一文不值。
柳彎彎打開暖閣的窗，已經是秋天了。她來到異世的第一個冬天，也不遠了吧。
“若是望月便能解脫煩惱，那月亮，早被世人望穿了。”那聲音很近，近到一轉頭就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