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天氣,冷的有點嚇人。風吹在耳邊呼呼的,耳朵似乎已失去了知覺。我用手拉了拉圍在脖子上的兔毛圍脖,然後又將雙手抄在了袖子中。剛剛清掃幹淨的小徑又堆滿了積雪,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一直往前走,左邊又出現了一條小徑,我知道那條小徑是通往哪裏的——浣衣局。
那是一個熟悉的地方,想到六個月以前的自己,指尖都是冰冷的井水,還有那些華貴的衣料。輕柔的錦緞浸入水中,豔麗不在,多了一些深沉,一提一放中,帶出陣陣水幕。每天就在那個小小的庭院中,倒水聲,拍打聲,周圍都是一種濕膩感。潮濕,是的潮濕,浣衣局就是有一種潮濕感,雖然宮殿內被清理的很幹淨,但永遠會有一種潮濕得略帶有發黴的氣息。特別是冬日,冰冷的水,凍僵了手指,麻木沒有感覺滿是通紅。
浣衣局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陽光燦爛之時將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晾曬。所有的東西都惹上了陽光的味道,幹淨,純潔。宮女們也在此時不停的打鬧嬉戲。比起其他地方,浣衣局是單純的,宮女們就隻能待在浣衣局的周圍,從進宮的那一天起就到了那個地方,甚至有時連院子也不能夠離開。她們總是不停地談論著宮中的趣事,尋找著其他宮女太監們帶來的消息,她們就是如此度日。宮中所有的人都想見到這個國家那位擁有至高無上權利的人,浣衣局的宮女們當然也不例外,她們討論著那位尊者,用盡了自己無限美好的想象。隻是她們也知道,自己永遠也隻能想象而已。其實有些事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隻是,那種機會太過於渺茫。
父親病重,家中負債累累,因為生得靈巧,於是我便在半年前來了浣衣局,做了一名洗衣宮女。我所有的俸祿基本上都送回了家還債,我天真的想著,有一天債還完了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後來才知道宮女隻有三條路。要麼老死宮中,要麼帶到主子開恩過了三十便可離宮,第三種應該算是最好的,那就是某一天被某個皇親國戚看中取回家中。但是,大家都知道一般的路也隻有前兩條而已。浣衣局是什麼地方?除了我們這些從民間招來的漿洗宮女外,就是獲罪的宮人。
宮中看似繁華,那也隻是針對別人的,我們這群低等的宮女也就隻有每天過著平乏無趣的日子,雖然有時比家中條件好些,但還是覺得家中的自由難得可貴。宮女也有升遷,隻是浣衣局的少得可憐,洗衣的可能洗了半輩子也還是洗衣的,做得好的也就隻能做一個浣衣局的姑姑。以至於剛分來的新宮女常常抱怨,自己沒有去伺候那些主子,而是跑來“伺候”了一堆衣服。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原本以為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隻是直到那天我遇到了她——朱妃。那天姑姑沒空,所以便讓我將漿洗好的衣服送到尚服局。出了浣衣局,宮內其他地方我是從未去過的。去尚服局的路上,令我一陣感歎,原來宮裏是如此的美麗。我小心翼翼低著頭行走著,時不時抬頭看看周圍的景色。突然一個人像我撞來,我一個不穩便摔倒在地。手中的衣衫掉落在地,像一團團散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