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了拳,啞著嗓子道:“我們的那個孩子……”
“是啊,又沒了。”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正好,沒有負擔了。”
胡悅寧的反應讓元卿的眼睛一熱,他知道她情緒不好,但聽到她這樣說依舊會忍不住難受,她已經恨他恨到,連孩子都無所謂了麼……
“小寧兒,你是真的恢複記憶了。”幾乎沒有疑問,如果她尚未恢複,大概在他進來的第一秒,就會扔一個枕頭過來趕他走,抑或質問他那個離婚協議書是怎麼回事,總之絕不會是這樣的情緒。
宛如一切都了然,又對一切都失望的灰敗反應。
胡悅寧此時的唇瓣已經幹裂脫皮,但依舊笑得溫和,“這些天你很為難吧?因為責任和社會輿論,不得不照顧和欺騙一個你曾經想擺脫的女人。其實你大可不必趁著我失憶,就在我麵前故意上演這一場夫妻恩愛和睦的戲碼,總有一天我會記起來的,總有一天,你那些行為會變成一個笑話,何必這樣呢?哦,如果你是為了保全你那軍部外交總署署長的光輝形象,那當我沒說。”
雖然說出的話字字誅心,但胡悅寧的臉一直保持著恬淡的笑意,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這份離婚協議當時我沒來得及簽,我以為你的婚姻一欄會直接變成喪偶,沒想到後來的情況會變得那麼複雜,早知如此我一定撐著最後一口氣給你摁個血印。你保留它到現在,我也懂你的意思了,重新擬一次吧,這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
“小寧兒,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聽我解釋,但我必須為自己辯解一句,就是因為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想起來,所以我不想逃避,這份離婚協議不是我撕毀銷除就能假裝沒發生過,我隻是想和你一起麵對過去。”元卿苦笑著,“這半年來,我以為你隻是遲鈍,所以難以接受我,但現在看來,你大概從未用心體會過我的感情,或者,你根本就不願意體會。”不然,她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如果他守在她床邊的三年多以及她醒來後他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她都能輕描淡寫地用一個“演”字來略過,他還能說什麼?再大的付出,也敵不過她刻意的無視。
“元卿,我猜,你已經忘了你當初為什麼要和我離婚了。”屋外的躁動的雨點凶狠地拍打著玻璃,一片嘈雜聲中,胡悅寧的話顯得混沌又沉重,“有一次你發高燒,昏昏沉沉的時候都在喊柏櫻,那時候我就有預感,我們走不了多遠了,但我還是願意去賭,賭你曾經許給我的承諾……可惜,你好像轉眼間就忘記了……”越是回想,越是訴說,她便越是感覺心裏的委屈幾乎要決堤,眼睛便慢慢濕了,層層疊疊的淚砌在眶裏,卻忍著不落,於是模糊了周遭的一切,仿佛這樣,就能假裝沒人看見她的痛苦了。
她吸了口氣,鄭重而譏誚:“這樣的你,是真的愛我嗎?僅因為一場車禍就會開始愛我?如果柏櫻她沒有生病,沒有在我之前去逝,你還會冠冕堂皇地說這些?你要我體會的,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嗎?”
元卿的眼前一陣迷蒙,頭有些眩暈。麵對咄咄逼人的她,他覺得很力不從心。“我當時幼稚地想用一場假裝出軌的鬧劇結束我的政治生涯,所以才有了這份協議,並不是因為她。小寧兒,我不會為了向你證明我愛你,而否認柏櫻她在我心裏的地位,但這並不矛盾。她和我之間已經是過去了,我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除了她,我一樣會有愛的人,比如你。你的‘如果’沒有意義,因為你早已經不相信我了。”
胡悅寧背過身去,“你還不清楚嗎?元卿!現在你在我這裏的信用額度已經是赤字了。”
元卿眼前越來越朦朧,像披了一層細密的紗,身體裏竄湧著一股冷寒刺骨的冰碴,一點一點地滲透著他的全身上下。
他越發無力,“你昨晚問過我一句話,我也想問問你。你覺得我不愛你,到底是因為我真的不愛你,還是因為……曾經發生過的事,讓你覺得我不可能愛你。”
她閉上眼,不想聽,“你我之間現在除了POCKY這個孩子,還有擱著兩個孩子的命,我和你這樣糾纏在一起,等我死後我也沒有臉見他們,分開吧。”說著,她把那枚骨戒給摘了下來,放到桌子上,“這枚戒指,果然還是和我格格不入。三年前你提過一次離婚,現在我也提一次離婚,我們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