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是在君世諾離開漓州後一個時辰,才放夏暖燕離開衙門的,這是君世諾的命令,他本是趾高氣揚的,但聽君世諾說,夏暖燕畢竟曾經也是莊王妃,如今,也還是靖國公主,一時之間,沒了底氣,恭不對,踩也不對,所以,他幹脆命人到封家,讓封盈盈前來接走夏暖燕,這樣,他便可推得一幹二淨,原來,小人,真的很怕事。
夏暖燕站在衙門大門口,不遠處,封盈盈臉色忐忑而明顯,林虎在一旁,握著她的小手,是在安慰封盈盈吧,看到這一幕,夏暖燕突然就心舒了,她也想明白了,無論封家有沒有和君世諾一起合演這出戲,都已經不重要了,對封家來說,君世諾的話,相當於聖旨,沒有觸及底線的話, 他們著實沒有必要拿著自己的生命去忤逆聖旨。
拋開君世諾給夏暖燕的那番冷語淩辱,夏暖燕覺得,這個結果,甚好,沒有人受傷,沒有人死亡,而楚少羽,聽聞,也回宮了。
封盈盈迎上夏暖燕,懾嚅,“恩公,你沒事吧?”
“沒事,挺好的。”
“我們,其實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王爺演的一出戲,夏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們。”林虎代封盈盈說出了她最擔心的話。
夏暖燕溫溫一笑,拉過封盈盈的手,“沒事了,我明白的。”
有些傷害,不過是一時之間,比如,君世諾也知道,夏暖燕隻要稍加細想,也會想明白封家,沒有和他一起演這出戲,就算真演了,也是迫於無奈的,君世諾之所以說這一番話, 無非隻是想,在夏暖燕落入低穀時,再給她當頭一棒。
封盈盈轉而笑了,笑得溫和可人,“那恩公,我們回家吧,爹在家裏等到著我們呢。”
夏暖燕一愣,點點頭,“好。”
回家,多溫暖的詞,夏暖燕曾經以為,莊王府,會是她真正的家,後來發現,不是,南宮山莊,也可能是她的家,可是,白如月擔著一世罵名,她身上更是流著夏業的血,這個家,她也不敢相認,如今,想必,也隻有夏府,那個曾經被夏暖燕討厭的地方,才容得下她了。
所以,她該回家了,真的,該回家了。
景德二十九年,靖王仙逝,新王耶律和洪繼位,同年四月初一,楚景帝辭世,楚應天即位,取康莊大道之意,號楚康王。
四月初二,君世諾和楚少羽他們抵達月城,一城掛白,終是,和楚景帝失之交臂。
楚康王還沒來得及從哀痛中走出來,就又要應負滿朝文滿,弄得滿身疲憊才接見君世諾他們。
楚康王皇袍加身,溫儒尊厚,他和楚景帝一樣,天生適合做王者,而強者,與強者不同的是,王者,除了要有不朽的魄力,還要有溫儒大愛的心,因為,一個帝者,要做到的,除了能洞悉群臣,更重要的,是要心懷天下。
在感情上,男子總是比女子更容易拿捏,他們傷心的寒暄幾句,情緒也就平伏了。
楚少羽端起茶杯在手心,平放至嘴前,“皇上,父王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楚康王抿嘴,看了一眼君世諾,才平視楚少羽,“父王說,這輩子,最大的憾事,就是對不起簫貴妃和你,如果可以,他真想再聽你叫他一聲,父王!”
楚少羽雙手緊緊的握住杯杯,猛地仰起頭,把茶一飲而盡,簫貴妃用一生去等,換來的是楚景帝最後殘留的思念,楚少羽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原諒楚景帝,那些年的忽略。
其實,無論是好人,壞人,親人,仇人,或是無關緊要的人,死亡,對活著的人來說,都是一件淒冷的事。
“世諾,父王臨終,還說起你了。”楚康王擠出一絲苦澀的笑。
“嗯,說什麼了?”
“父王說起耶律暖燕,也許也隻有垂暮之年,你才會明白,這天下,不會再有一個人比耶律暖燕更愛你了,靖國女子剛烈,視自尊為生命,耶律暖燕對你,放下尊嚴,可能,隻有一次了。”楚康王收斂目光,“世諾,有句話你一定要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真!”
“是麼,那麼我們拭目以待吧!”君世諾手指在桌子上自然的劃著圈,態度有點漫不經心。
人都有一個特性,就是一旦老了,就會想起那些年輕時的溫情,簫貴妃給楚景帝的,是溫情,是大愛,楚景帝想她念她理所應當,然,夏暖燕呢,她給君世諾的,不過是無窮無盡的淩辱和怨恨,這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不過,既然楚康王說了這話,君世諾細想了一下,他覺得,垂暮之年,若是想起夏暖燕,他定是質疑:我當初怎麼就娶了這麼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