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從煙雨樓走出來,沒有蓋頭,半個城的人都來觀看這出熱鬧的迎娶。人們看到她美麗的臉,一時間都僵在那裏,街上有人因為驚訝美麗的抽氣聲,有看著她失神的注目,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靈霄美的簡直讓人窒息。她走到花轎前,頓了頓,轉過頭,環顧周圍一圈看著她驚呆的人們,欠欠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那人群中沒有熟悉的人,沒有李茂蓮。
她走上花轎,迎親隊伍放起鞭炮,一片喜慶,浩浩蕩蕩的隊伍開始行走,離開煙雨樓。
霞生追在後麵,哭著叫道,“小姐,小姐。”她的小姐受了太多委屈,今日出嫁,從此兩人就要天各一方。
靈霄坐在轎子裏,平靜的等著,等著什麼,她自己當然知道。
這隊伍要繞城一周最後去到關大人家府邸,在路過石橋的時候,靈霄掀開轎簾,望著這石橋,這是她和茂蓮約好逃離這裏的地方,仿佛在這石橋上又看見了兩日前的駱靈霄,衣著樸素,坐在中央,探著頭苦苦望著茂蓮來的方向,一刻也沒鬆怠。
靈霄苦笑著,那苦苦等待的女子已經死去,在那天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已經死去。
先是馬隊,然後樂隊,最後是花轎上了石橋,當轎子走到正中央的時候,靈霄掀開轎子前麵的幕簾,縱身跳了下去,越過石橋石欄直直的進入水中。
隊伍驚了,樂隊聲音蓋過了她落水的聲音,大家站在石橋上不知所措的看著河水,驚起的千層漣漪漸漸恢複平靜,那紅衣女子再也沒有上來。
“小姐--”一直追在後麵的霞生跑了過來,趴在石欄上哭著大叫,“小姐--”靈霄果然選擇了自盡,這麼剛烈的女子,上天將她生就了這種脾氣秉性又怎麼可能讓她在受盡李家百般打擊和茂蓮的背叛之後屈服權貴嫁給一個自己不想嫁的人,那極盡的最後美麗不過是靈霄想留給世人的最後一景。
美麗而剛烈的駱靈霄,對於這個世界,來過,活過,僅此而已。
“小姐--”霞生喊破了喉嚨,哭昏了過去,橋下的河水變得湍急,淹沒了靈霄,帶走了她。
回憶到這裏,霞生雙手捂住臉放聲大哭了起來,肩膀因為激動而不住的抖動。
修緣安慰的握住她細弱的雙肩,叫著她的名字,“霞生。”
霞生抬起頭,正對上修緣的臉,他溫潤如玉的氣質,俊朗如月的臉龐,竟然和二十年前的茂蓮是那麼的一致。
恍惚間,霞生竟把他看成了茂蓮,“凶手,你是凶手,是你害死了小姐!”她一把推開修緣就要下地,修緣被她用力的一推一個趄趔歪倒了。
霞生踉踉蹌蹌的下地,不渝急忙扶著修緣,那件鳳披隨著霞生的動作緩緩飄了下來,落地那一刹,一聲巨雷響起,傾盆大雨應雷而下。
霞生推開房門跪在地上,仰望著灰蒙蒙的天,傾盆大雨淋透了她,“小姐!”霞生仰頭長嘯,“你回來了是嗎?帶我走吧,我好想你!”
修緣和不渝急忙把瘦弱的霞生拖了進來,生怕這大雷一個不準真的擊中了她。
“霞生,霞生,”不渝拉著霞生,“你冷靜點。”
“霞生,”修緣拉著霞生,“對不起,我為我們家二十年前犯下的錯誤和你道歉,”他一下子跪在了霞生麵前,“但是你得活著,你家小姐也希望你活著。”
修緣這一跪,不渝愣了,霞生也冷靜了,她哽咽著說,“小姐這一死激怒了關大人,他說就算死,也得找到屍體,於是派人日夜延河畔往下遊找,直到幾天後找到了小姐已經麵目全非的屍體。”
當靈霄的身體被找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吃驚了,她的雙手已經被魚吃沒了,露出白骨,身體腫脹,但是那臉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睜著,好像訴說著自己死的不甘。
霞生推開眾人,哭著趴在靈霄身上,死死的護著靈霄的身體,任誰上前都被她死命的推開,於是坐在轎子裏的關大人嫌惡的下令讓人拖開她,並打斷了她一條腿。
霞生痛的昏死過去,等她醒來時,親眼看見靈霄的屍體再次被關大人命人綁上石頭扔到了河裏,他說著,你不是想死嗎,你不是烈性嗎,你愛這冰冷的河水,那你就在這河裏永遠躺著吧。
霞生哭著喊著,但是斷了腿的她拖著身體在岸邊爬不動,她拚命的求著,求他們放過死去的人,可是沒有人理會她,霞生來不及阻止,就這麼看著靈霄那一抹紅衣再次落入水中,沉到水底。
河水漸漸歸於平複,霞生爬到岸邊,想隨著跳下去,靈霄一死她也無心再活,她拚命用手臂在水裏滑動,用手打著河水,冰冷的河水裏有她的小姐,她喊著小姐,河水激起層層水花打濕了她的臉她的頭發,霞生再次哭昏了過去。
痛苦的回憶讓霞生揭開心底那一層最深的傷疤,說到最後她終於歸於平靜了,再無力氣吵鬧。靈霄在她心裏就是不能碰觸的一塊禁地,每一次回憶就像把她心頭上插得那把刀再往裏捅的更深,而自己隻能任它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