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留下吧。”劉楊的聲音有些嘶啞,雖然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但是說出口卻還是很艱難。
虎子一呆,疑惑的看著劉楊:“你什麼意思?”
眼光下意識的躲避著虎子的目光,劉楊吐了口氣,伸手將虎子腰上的手榴彈扯了下來,隨後塞給了那受傷的弟兄。
“兄弟,咱們要是一起離開,絕對一個也活不了,總要留下一個,你;負責吸引鬼子吧,等鬼子衝上來,你在拉響手榴彈,塞進這些炮彈裏,死了絕對夠本——”
話還沒說完,虎子就一拳砸了過來,將沒有防備的劉楊砸的一個趔斜。
然而劉楊惡狠狠地瞪了虎子一眼:“打仗就要死人,誰他媽的知道下一個是誰,怕死我就不來冒險端掉鬼子的炮兵陣地了,沒人吸引鬼子,這槍這炮能送的回去嗎?有了槍炮少死多少弟兄,你自己算算吧,你他媽的愛怎麼著怎麼著。”
一番話將虎子的話給堵在了嘴裏,劉楊說的一點沒錯,隻是虎子卻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這是拋棄戰友拋棄兄弟,這——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裏的?要是我們還能活著,以後會找機會去看看,幫你照顧照顧家人的。”
沒時間說太多,也沒時間講什麼道理,劉楊隻是將這弟兄最牽掛的東西問了出來,或許這也是劉楊心狠的地方。
那弟兄一臉的苦澀,隨著鮮血不停的流著,感覺越來越沒力氣了,自己這傷不一定會死,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時間處理,帶上自己絕對是累贅。
剛才劉楊說話的時候,他還有些怨恨,還想讓虎子帶上自己,但是此刻劉楊問出這些話,他心中卻忽然放開了,自己這模樣多半活不了了,為什麼不留個機會,讓弟兄們幫著自己回家看看。
艱難的舉起槍,將手榴彈抓在手裏,臉上勉強扯開了一絲苦笑:“我是孫大奎,你這鱉慫別忘了,我家在湖南安鄉的,我家的村子叫上壩,我媳婦叫胡翠翠,記得告訴他,老子打死了四個日本鬼子,他媽的夠本了。走啊!”
用力的點了點頭,劉楊眼裏也噙滿了淚水,雖然不熟悉,卻是一起經曆生死的弟兄,用心的將地址記了下來,壓低聲音道:“我記得上壩,隻要我活著,一定會去的,兄弟,我走了。”
話音落下,劉楊拔腿就貓著腰朝土坡下麵衝去,也不管虎子怎麼抉擇,沒時間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想走都走不了,這高地上無險可守,也沒有可藏身之處,留在這裏是必死無疑。
虎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劉楊,再看看孫大奎,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還是孫大奎用槍懟了他一下:“還他媽的愣著幹嘛,我一個人死就夠了,快走呀——”
被懟的倒退了一步,虎子愣愣的看著孫大奎,看著孫大奎一個勁地揮手,終於硬起心腸,咬了咬牙,猛地轉身朝土坡跑去,翻下土坡,追著劉楊朝陣地而去。
看著慢慢逼近的鬼子,孫大奎慘然一笑,猛地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朝著逼近的鬼子開了一槍,打不打的中已經沒關係了,自己最後這點時間就是為了劉楊他們爭取時間,然後送小鬼子一份大禮。
“狗日的小鬼子來呀,爺爺請你們看煙花——”孫大奎哈哈大笑著,嘴裏不斷地噴出血沫,對著鬼子又是一槍。
一顆子彈搭在孫大奎肩頭,帶起一蓬血珠,讓孫大奎連槍也抓不住了,瘋了一般的孫大奎根本不去理會,隻是笑著罵著,死死地攥著手榴彈,眼看著鬼子慢慢靠近——
劉楊和虎子拚命地朝前跑著,呼呼的喘氣,好像兩個破風箱,離著陣地越來越近了。
身後忽然傳開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接連不斷的轟響,是炮彈殉爆了,那是孫大奎死了,但是兩人沒有回頭,隻是鼓足殘餘的力氣,拚命地跑向屬於自己的陣地。
此刻陣地上已經沒有喊殺聲了,小鬼子退了下去,活下來的國軍士兵們,也都一個個呆滯的坐在戰壕裏,聽著不斷的爆炸聲。
小鬼子的炮兵陣地終於摧毀了,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全連還能喘氣的就剩下這十幾個人了,其中還有三個重傷員,就剩下來的這點人,怎麼堅守陣地?
更讓他們彷徨的是,連長趙大海戰死了,副連長、三個排長包括排副也都戰死了,已經沒有人來領導他們,他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