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瑾微微閉目,仔細地回憶那一幕。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子灝的側麵同張普的側麵,特別的像!
猛地睜開眼睛,這樣的念頭令子瑾心驚……
他看一眼葉黛,很明顯,這麼多年來,她心中什麼都知道,卻還能在人前人後陪著張普一起演戲,這得是怎麼樣的愛啊!他從心底佩服這個女人,不僅佩服她的隱忍,也佩服她的心機。
正當子瑾思考著這些問題,王府便到了。一行人下了馬車,回到了府邸。
慕萱一直悶悶不樂著,子瑾扶著她,小聲在旁安慰著,然而,這樣的打擊,對於慕萱而言,是任何話語都安慰不了的。葉黛看著慕萱,說:“有什麼話說出來吧,說出來心裏就舒服了!”
慕萱略帶哭腔地開口問道:“娘,這麼多年來,難道您和爹的恩愛都是假的嗎?您之前給我講的那些動人的故事也都是假的嗎?”小的時候,慕萱最喜歡的就是呆在母親的懷裏,聽她講述那些她和父親相識相愛的故事。聽了一遍又一遍,她百聽不厭。
也正因為此,慕萱一直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別人家中,必得是幾房姨娘,很多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唯有她家,不論父親官居幾品,至始至終地守著母親一人;唯有她家,隻有她和哥哥兩個人!這樣的認知曾經一度激勵著她,讓她覺得這一生一定要找一個如父親一樣的人,讓她覺得她也可以收獲如母親一般的深愛!
所以,當她忍著心痛為子瑾納妾入府時,當子瑾終於同意時,當子瑾夜晚宿在她們房間時,當那些侍妾們生下孩子時,沒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沒人知道她是怎樣在深夜淚濕衣襟!
當她開始絕望之時,她告訴自己,不能太過苛求子瑾,不能要求他做到父親那樣;她告訴自己世上如父親一般情深意重的男人隻有一個,如母親一般幸福且幸運的女人也隻有一個!
於是,她一點點變得麻木。她開始覺得“嫁人就嫁陳國公”實在是一種理想狀態,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狀態!
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父親和母親這麼多年來編織出來的一個假象!她竟然以此作為勉勵,作為夢想,作為榜樣?她發現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極!
不過……
也不能這樣說,父親的確是一個情深意重的人!慕萱悲戚地想著,這可惜父親的深情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父親的這三十多年來,其實,全都給了另一個人!
聽見慕萱的問話,葉黛也是傷心,她麵上哀戚:“慕萱,你以為這是娘願意的嗎?你以為娘願意枕邊人心中從來沒有自己,不論是白天夜裏,不論是清醒夢中,他的心中都沒有我的位置,你以為這是娘願意的嗎?”
子瑾看一眼母女倆,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餘,於是輕輕拍拍慕萱的肩膀,小聲說:“你多陪陪母親吧,我便不打擾你們說話了。”頓了頓,他補充道,“慕萱,你別隻想著自己的悲傷,你要知道,整件事中母親才是受傷最深的人!”
子瑾的話仿佛是醍醐灌頂般,瞬間讓慕萱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把母親給忘了!她隻想著他們騙了自己,卻沒有想到這幾十年中母親是始終是清醒地麵對著這剜心之痛!
慕萱抬頭歉然地看一眼葉黛,小聲說:“娘,對不起,女兒錯了!這件事不是您的錯!女兒不說了,不問了,您別傷心了!”
葉黛搖搖頭,說:“娘不怪你,娘知道你一直以我和你爹的愛情為榮,娘知道你突然知道真相後心裏必定受不了,娘能理解你,不會怪你的!”
慕萱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葉黛接著說:“慕萱,你長這麼大,娘從來沒有騙過你,除了這件事。所以,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你,是娘,娘不該騙你們的!”
慕萱在母親溫柔似水的聲音中漸漸恢複了平靜,她扶著母親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內室。一時間,母女倆相顧無言。
葉黛打破沉默,主動詢問:“慕萱,你可願意聽我和你爹真實的感情經曆?”
慕萱點頭:“若是娘願意說,女兒便願意聽。”說罷,慕萱像兒時一般,親昵地靠在母親的懷中,準備聽母親講故事。
葉黛輕輕撫摸著慕萱的手,娓娓道來,那聲音帶著些許的縹緲,似乎從遠古時代傳來:“當年,我與你爹第一次見麵時,是在國公府中,你曾祖父過七十大壽。我隨同父母一起去到張府做客……”
葉黛那年年方二八,正是該許配人家的時候。壽誕那日,她厭倦了官場上的阿諛奉承,一個人跑到花園中,令她驚喜的是,國公府遍種萱草。萱草——那是她素日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