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予舍最終沒有走成。太過震驚與悲痛的她被隨後巡查而來的黑衣人發現了,並帶到了前庭。於舍沒有喊叫、沒有掙紮、甚至沒有反抗。明明一身好武功的她卻被人像拎雞雛一樣丟到了前庭。
黑衣人冷冷的說:“這女孩是在下人房裏找到的,旁邊有個女的已經沒氣息了。”
眼中沒有淚,隻有極致空茫後的喪魂落魄。於昊震和予舍的感情並不親密,但予舍還是沒想到,他見到她時第一句話竟然是——你這個賤東西,還有臉滾回來!
於舍不想聽到下文了,但於昊震卻大聲地、蓋過所有聲音的說出了下麵的話。
“嶽梅!你這賤丫頭三番兩次想逃出於府,今天可撿到機會了!你這賤人!”於昊震拔出了腰間的劍,逼近伏在地上的予舍,“我今天就先砍了你!”
嶽梅……記得母親說過這是去年逃走的一個夥房丫頭的名字。再沒想到於昊震竟然連自己都會認錯。予舍冷笑,馬上就能和母親團聚了,再也不用看到父親的臉了,雖然依稀記得小時的自己很依戀他……
“於總鏢頭,在下正托付給你大事,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管它做什麼。”說話的正是手捧尚方寶劍之人。於舍這才注意到,這人的聲音不男不女,尖細得很,竟似是個老太監的聲音。
“做什麼,清理門戶!”於昊震劍尖直頂在予舍喉嚨上,“你那奸夫現在也肯定在後院吧?居然還殺了我的人,快滾去帶他一起來受死!聽到沒有,滾!”於昊震用腳踢她。
予舍渾身一震,抬起頭來正對上於昊震月下一雙漾著微光的雙眸,裏麵沒有仇恨、沒有憤怒、隻有深刻的哀傷與憐惜。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這樣、兩個還是這樣?你們明明是我的父母,卻丟下我一個人在荒山古庵中長大;你們明明不曾說過愛我,卻都為了我拚上性命?!
予舍咬牙起身去向後院,旁邊兩個黑衣人立刻跟上她。
於昊震看著予舍走遠,冷冷的轉過身,麵對尚方寶劍之上那個沒有一絲胡須的老臉。“睿公公,上頭的意思,可是要老八、老九都死?”
“於總鏢頭真是明白人,就是這個意思。”
“那姓華的呢?”
這次睿公公沒有說話,隻用手在脖子上橫著一劃,喉嚨裏呲的一聲。
月亮被撕裂了。那彎彎的月亮,被無數劃過天際的銀絲撕裂了、扯碎了、再不複存。予舍輕鬆打敗了盯著她的黑衣人,躍出牆頭。在大雨中飛奔是什麼樣的感受,那天她終於知道了——徹骨冰寒。
離開了陳州就是天涯路漫漫,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但是冥冥中自有天命。仿佛著魔一般,千條大路予舍不選,竟然沿著石徑小路跑到了青天池。這是陳州郊外最負盛名的名勝地,青山綠水,風景如畫,平日裏遊人往來不絕。但是今夜卻清靜異常。予舍心不在此,隻以為是夜深大雨所致。再往前就是青池別苑——王公大臣來青天池棲息的所在。予舍身上疲累,就靠在了山石邊昏沉睡去。
不過片刻,予舍便被一隻手搖醒,抬頭一看,竟然是於靖文,自己的大哥。
“大哥……”
“予舍,怎麼在這!”
“你怎麼會?家裏?爹?你們——”予舍驚訝的看到於靖文身後蒙了麵的二哥和四弟。
“既然來到這兒,你便也走不了了。”於靖文眼中滿是哀痛,這是天意要絕滅於家。“和我們一起進青池宮吧,後麵早已被睿公公手下包圍了。”
“做什麼?”
於靖文哀婉的一笑。做什麼,不管做與不做都是死。根本不想睿公公能做到口中所說的對於家的封賞,隻祈禱事成後睿公公當真肯留他於家眾人一條生路,哪怕發配邊疆、一生淪為軍奴又如何?但這希望卻是何其渺茫!
“殺八皇子慕容荻、九皇子慕容徹,還有華妃。”
雨,越下越大,仿佛鮮血一般的顏色,遠處的青池宮,一片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