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騰騰的冰床上,她還是安靜地躺在那裏,像是初生的嬰兒一般,純淨無瑕。
葉辰走了過去,捏了捏她有些僵硬的小指,輕輕一笑,道:“你看看你給我生的女兒,多調皮?!跟你一點都不像!怎麼,看到孩子像我多一點,有沒有很生氣啊?”
意料之中,她什麼反應都沒有。沒關係,他習慣了。
他傾下身子,在她光潔的額前印下深深的一個吻痕,然後又道:“真沒想到,有個孩子會這麼熱鬧啊!以前,我總是覺得太孤單了,所以總是自己和自己說話。早知道有個孩子這麼熱鬧,早就讓女人給我生一大堆了!”
他忽然發現她的指頭有些過於僵硬了,跟以前握著她的柔荑那種柔弱無骨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不禁握住她的一隻手,在她手心裏死命搓了起來。
“是不是這裏太冷了,都把你凍硬了?我剛才話還沒說完呢!你說,有個孩子這麼好玩,為什麼她就不喜歡我這個兒子呢?為什麼她就那麼狠心,把我整天泡在那個藥缸裏呢?小意子,你說,為什麼呢?因為我小時候不可愛嗎?”
“小意子,那段日子要是沒有你,陪著我,照顧我,我都想咬舌自盡了,你知道嗎?”他越發搓揉的她狠力,卻怎麼都不能讓她有當初溫暖的感覺。而且她的骨節很硬,他掰著她的指頭,似乎都不能打彎了。
怎麼回事?難道凍得僵硬成這樣了?
他終於放下了她的手,轉而去摸她身上唯一柔軟的地方——柔順的長發。
五指成梳,一股一股的,如瀑的青絲被他愛憐地捋了一次又一次。
然後他才從懷裏掏出那一枚被她還回來的月牙梳。
“喂,這次不許嫌棄我的梳子不好看了!我在軍營裏,閑著沒事的時候在這上麵多刻了點花紋,現在這上麵,是一副蝶戀花的圖案,等你醒了,好好欣賞欣賞爺的傑作!”
他耐心地幫她梳著長發,話嘮的本性依舊盡顯:“知道嗎?戎狄的小姑娘最漂亮的時候,就是跳胡旋舞的時候,滿頭紮的都是小麻花辮,轉起圈來,比任何花兒都好看!等咱們的女兒紅豆的長發也長長了,我就學著給她紮滿頭的小辮子,也給你紮上,咱們一家三口,圍著大大的篝火,沐浴在皎潔的十五圓月下麵,跳胡旋舞。好不好?”
他修長的指尖撥弄過她的幾縷長發,又笑道:“明天我就去學紮辮子,給你紮好了!你散著頭發的樣子太勾引人了,老讓人想一口把你吃掉呢!我可不能讓別人瞧了去!”
他開始從發根處給她梳理長發,想著這樣也許能給她活血。梳了沒幾下,卻感覺到她的後腦勺處有一處硬硬的,給他阻力。
他不禁起疑,撩開她後麵的一大片墨色長發。
隻那一瞬,銀光一閃,那挺立著的銀針他再熟悉不過!
“花無意!你沒事吧!”他連忙將她抱了起來,掀開她後腦所有的頭發,仔細瞧了半天,才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隻紮了一根銀針,而且不在死穴之處。
他又探了一下她的脈息,發現隻是很弱,但還是能感受到的。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她沒事就好。
但是是誰做的呢?
他忽然想起本拉登和他說的話——他說,他聽見依孜說什麼“紮死她”之類的話了!
依孜,居然是你?你從哪兒借來的膽子,敢對她下手?!
她進來這麼長時間,應該不會隻對她的後腦勺一處下手的,肯定還有別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她那僵硬的指頭……
不——!!!
他幾乎是抖著一雙手,像是捧著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捏起她的手的。
果然,細細看去,那結著霜的指尖上,有個不甚明顯的小黑點!
他把她的十根指頭一一檢查了一個遍,還好隻有三根指頭上有這種黑點!
十指連心哪……!花無意,你痛不痛?
他不知道自己動了多大的內力,一下子就將她手裏的三根銀針都逼了出來!看著她冒著晶瑩血珠的指尖,他隻覺得心魂俱裂!
一口鮮血噴薄出口,他來不及擦拭一下唇角,就將她從冰床上抱了起來,緊緊箍在懷中,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痛不痛?小意子——”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這麼對你!!!小意子,對不起——!你起來,你起來打我!你把針紮到我的手裏都沒事的!!!你起來報複我啊!!!”
“不要再這麼安靜地躺著了!!!起來跟我說你有多痛好不好?!對不起!!!聽到我說對不起沒有!!!我這輩子沒跟人說過這三個字!!!”
他眼睛酸脹無比,眼眶似乎在一瞬間就噴薄出了滾燙的液體。等它們滴到她安靜的麵龐上,他才知道,原來他流淚了——
“小意子,我這就找人來給你包紮——你等等我!”他使勁吸了吸鼻子,才想起她腦後的針還沒拔,隻好將她側身放在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