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何物最難解?唯有情之一字,令人失了心,丟了智,沒了尊嚴……
慕蘇深深呼吸,對他道:“謝謝你,愛過我,愛過恪兒。更加謝謝你,沒讓我最後白白算計一場……”
“我的愛,不是用來給你算計的!”他卻忽然變了語調,從未有過的淩厲。
慕蘇每次都無法麵對他這樣的淩厲,雖然不會帶著疑問的語氣和表情,可他的人站在這裏,就是對她的一種質問。
她眼眶濕潤起來,幽幽道:“我曾經想過,我們的故事是你來左右的開始,那麼我們的結局,就由我來主導好了。我死了,可以讓你在沒有我的世界瘋狂,讓我在沒有你的地方堅強,這是最好不過了。可你現在來了,你來為我們之間搭橋,可你看看啊,我算計了你的愛,你辜負了我的情。我們隔著千山萬水,要怎麼搭起來這座橋?”
蕭勁寒看到她一副悲觀的樣子,心口隻覺得悶痛。他還牢牢記得,多年以前的她,是那麼明媚那麼開朗的女孩子,會嫋嫋婷婷地跟他說,始終相信人間有真愛,不是每個人都會辜負愛。
怎麼才過了彈指一揮間的時光,她就如同百歲老嫗一般,如此看破紅塵看低愛了?
“在我的世界,從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阿鸞,相信我!”
你是我最親密的人,怎麼能不相信我呢?我帶兵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連從未謀麵的小兵都那麼信任我,將命交給我。你是我的妻子,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呢?!
他忽然覺得很累,她不給他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他便半蹲了下去,握著她還是發涼的手,將臉深深埋進她的被子裏。
慕蘇看著他頭頂清晰的發旋,眼睛又像是灑了一把針。密密麻麻的疼,讓她流著淚抬手去撫摸他的頭。
鴉色的長發隻束起了一半,還有一些是披散到了肩上。她從來沒有好好幫他梳理過長發,指間滑過他的發時,轉瞬即逝的滑膩忽然讓她覺得,結發為夫妻,是多麼有哲思的一件事。
隻有青絲的交纏,才能象征出兩顆心一生的交纏……
她抹去淚水,忽然瞥見一抹銀光,若隱若現在他的發間。
不可置信,她撥弄了好幾縷,才發現,那不是錯覺,是真的——有白發了。
她記得下決心要走的那天,他走過來對她發火的時候,她曾經隱約看到過他鬢間的白發。可沒想到,過了沒多久再相見的時候,他頭上的白發已經這麼多了!
她昨晚還在羨慕過他強健的身體的。男人四十歲都還算一枝花,何況他還沒到不惑之年,怎麼就有了這麼多白發?
她眼角也有細細的魚尾紋了,難道他們真的是還沒來得及年輕就老了?這樣也好,答應陪自己變老的人突然離去,她就巴不得變老去追趕他。
蕭勁寒感受到她指尖輕柔的觸碰著他的發,他的頭皮,頓時感覺渾身放鬆。然而沒一會兒便停下來了,隨後頭皮有一霎的銳痛,不禁讓他抬了頭,看向她。
慕蘇舉著他的一根白頭發,輕笑道:“老了!蕭大叔!都有白頭發了!”
她以為他會很生氣,會氣得扔下她就走。因為她覺得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不會願意聽到別人說他老,更加不允許別人舉著他的白頭發來嘲笑他。
她在等著他發怒,徹底打消什麼修橋的念頭,讓他們之間就這麼築著一堵高牆就好!
可他隻用一句話就擊碎了她所有的防線,淚水即刻泄閘而出——
“世間何物最易催人老?半是心中積霜,半是人影杳杳。阿鸞,你給我積霜,你給我人影杳杳,我怎麼可能不老去?”
“可我不值得了!我不會有孩子的,你辛苦打下的江山,我給不了你繼承人的!我如果在你身邊,就不會允許其他女人靠近你!這樣一個死局,我走不出啊!”
她的眼睛裏又淌出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是很大的一滴。蕭勁寒抬手想幫她拭淚,那滴淚就掉在了他手上,又重又涼。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沉聲道:“沒有就沒有!我從上戰場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我這輩子注定和吃齋念佛的大善人無緣了!我殺戮太多,上天懲罰我無後,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上天讓你來到我身邊,已經是恩賜了!阿鸞,我已經很滿足,再多已是貪婪。我會和葉辰商量,看他願不願意將恪兒過繼給我。如果他不願意,那麼我會重新收養一個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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