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綠陰千頃,兩兩黃鸝相應,風動一枝花影。
蘭芽兒,你曾說,如若花開,清風自來。
陽光微暖,歲月靜好,很久都沒有如此清淡的日子了,淡得如同白水一般。絕色傾城的男子指尖遊動,隨思緒任意撥出一些音符來,引得肩上的小雲雀兒跳得更加歡實。
一曲終罷,男子起身,小雲雀抖著翅膀落在他的手背上,吱吱叫著仿佛還想聽的樣子。一襲鵝黃長裙的女子此時推門而入,不免笑道:“飛羽還想聽少主彈琴呢!”
樓承都撥弄著手上的鳥兒,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問道:“西邊的院子最近吵得很啊!京城還是那樣?”
魚尺素放下手裏的托盤,恭敬行禮道:“聽說議政王回京了。秦相將一大部分的士族軍都交給了他來指揮。不過,盧家已經駐紮在京城外不到百裏之地了,雙方還沒起什麼惡戰,情況還不好說!”
樓承都閉起了眼睛,語氣平淡道:“西邊的院子,夥食別給太好!這些人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好不容易碰上個動亂的時候,得給他們喂點苦果子吃,他們才能活得像個人點兒!不過——”他頓了頓,繼續:“二公主,我二姐,給她單獨安排間屋子。”
“二公主的生母臻美人,是柳家人,屬下絕不敢虧待她的!”
“倒不是擔心你虧待她!她自小在冷宮長大,什麼苦沒吃過?我隻是覺得,她心思沒那麼單純,跟那些人放在一起,我怕她會生事。記得要單獨派人盯著她!”
尺素凜然,抱拳道:“屬下明白!還有一件事——”
覺察到了她的猶豫,樓承都睜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帶著寒意刺向她,冷冷道:“說。”
尺素倏地跪下,道:“聽說,郡主和那個叫葉辰的男人一起,已經來了晉州了!”
“什麼?不是叫你派人暗中保護她的嗎?!她不在幽州好好呆著,出來湊什麼熱鬧!”
“少主息怒!前陣子派去保護郡主的人,在幽州不幸染了瘟疫,已經死了!上次的刺殺,絕殺門又死傷了不少兄弟,實在抽不出人來了!屬下該死!”
樓承都用力閉眼,長而卷的睫毛都帶著怒意撲扇著,尺素嚇得渾身戰栗,不住地在地上磕頭請罪。
那個聲音真的很煩。樓承都倏爾睜眼,對著她嗬斥一聲:“夠了!去把後院收拾好,尤其是秦樓那裏!還有,京城的動靜每天向我彙報三次,一旦蕭勁寒勝了,一定記得派去絕殺門的人封鎖好消息!”
“屬下遵命!”
“聽好了就滾!”
依舊是冰冷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聲音,尺素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還是在聽到的時候心痛如針紮。默然退出去以後,望向後院的高樓的她,眸中殺氣漸起……
而陳設精致的房中,樓承都繼續有一縷沒一縷地撫摸著懷裏的小鳥,喃喃道:“怪不得你這幾天這麼歡實,原來,你也知道她要來了啊!飛羽,你說,我要不要把她永遠鎖在秦樓裏呢?!”
*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當慕蘇看到麵前依舊趾高氣揚的何棲鶯時,腦子一下子就跳出了這句描寫南宋的詩。
何棲鶯在樓承乾登基以後就被封了個不大不小的婕妤之位,依舊寵冠後宮,但是不可能拿多高的名分。這點她似乎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在京城她們一家也就肆無忌憚的飛揚跋扈來彌補這個缺憾。令慕蘇沒想到的是,即便是跟著皇上逃難到了這偏遠的晉州,她還是不改往日之惡習,竟然當街攔住他們的馬,命人朝死裏打!
慕蘇向來為人低調,她其實不確定何棲鶯會不會認得她,但是看著葉辰已經和他們扭打在了一起,又不想著把事情鬧大,無奈之下,隻好先是拉住了葉辰,然後亮出了自己秦家嫡女的身份。
何棲鶯坐在寬敞的馬車上,倒是有一絲懷疑,猩紅的長甲抖動了幾下,對著她蔑視道:“你是楚陽郡主?你不是在幽州嗎?跑來這裏做什麼?來找長樂長公主不成?”
慕蘇回之一笑道:“我們的馬剛才衝撞了娘娘的馬車,卻是不該。娘娘思慮著保重鳳體,也不該和我們計較不是?阿鸞確實思母心切,特地從幽州趕來探望母親的!”
何棲鶯扭了扭纖細的腰肢,一身的妖嬈美色是歡場女子特有的。她眼皮也沒抬地說道:“罷了!說到底,本宮也沒想到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你手下的人脾氣也是太燥了點,你回去得好好管教管教!長樂長公主和我們住在一起,你隨著來吧!”
葉辰命馬車跟在何棲鶯他們後麵,一路隨著來了晉王府。當然路上不忘把何棲鶯的祖上問候一個遍,當他連後代都想詛咒一個遍時,慕蘇及時阻止了他——廢話,何棲鶯生的兒子可是皇嗣,他罵出來的話傳出去,他倆都別想有後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