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你們去猜燈謎吧!我想去河邊一個人呆會。”慕蘇有些不耐煩,打斷了她的抱怨。
鈴蘭瞪一眼不服氣的小蠻,道:“奴婢陪夫人去吧!”
“我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自己玩就好!反正現在瘟疫當前,也沒什麼人會有心情對我不利了。死的麵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你們不必擔心。若是以後真會有什麼不測,今天不玩爽了,以後到了陰間,可就得覺得自己活虧了,是不是?”
*
花燈裏麵的燭光透過薄紙,灑開如霜,卻始終敵不過夜色茫茫。除了自己身邊這點亮光,周圍皆是一片黑暗。
頭頂的星子密密麻麻,月色來去如風,映的江邊的孤影恍恍惚惚。
她走了些路,終於找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她擎著的花燈是風燈,一路走來亮光還是有的。現如今目光所及之處,隻餘她和她的影子。
“舉燈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她自嘲一笑。這麼落寞。
其實,思念是一種讓人莫名落淚的力量。
思念,就如這座城,你在城裏,我在城外,牆高水深,天清雲淡,你我咫尺天涯。
是的,她承認,當小蠻提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很沒骨氣的想哭了。她承認,她很想他。如果,這樣的日子裏,他能給她一個肩膀依靠,該是多好?
可他不會,他的肩膀已經給了其他的女人,做了別人的勳章。就像是小蠻說的,他連問都沒問一聲。
那一夜的旖旎情事,對於他,或許真的是一筆帶過了;而她雖然刻意輕描淡寫,卻還是深深刻下。或許,那晚的親昵,更像是現在的夜色賦予她的,豐富而耀眼的想象而已……
他不會轉變的,他也不會來的,就像是,黑夜不會變成白天一樣……
慕蘇提著風燈,閉了閉眼,腦海中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是啊,黑夜不會變成白天,他也不會愛上她。
有什麼東西,帶著耀眼的光芒,刺痛了裸露的眼皮。慕蘇兩隻眼皮跳了跳,隨即帶著不可置信的情緒,抬了頭,倏然間,帶著愕然,淚流滿麵。
——天,真的亮了。
一下,兩下,白光閃過一片又一片。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有一個銀色的大圓圈,升到半空中,“啪”的一聲變成了一朵又一朵美麗的菊花。煙花在寂靜的夜空中一朵朵爆開,綻放出讓人哭泣的美麗。真的是亮如白晝了!
怎麼會這麼應景?!
“好看嗎?阿鸞。”
淺淺的傷感思緒,被這樣一句熟悉的問候,瞬間擊碎。
她愕然回眸,恍若隔世般地見到了那個器宇軒昂的清冽身影。
前方是那麼黑暗,她甚至看不清他的麵容了。頎長的身影越來越近,他的臉龐籠罩在黑夜中隻一個熟悉的輪廓而已。可他緊凝住她的目光,像極了大漠中覓食的野狼。這樣睥睨天下的氣勢不是誰都有,起碼她認識的人裏,隻有他才是這樣的。他仿佛穿越了時光而來,帶著她熟悉的風華,猶如一朵盛放的花,再次現身在她的世界裏。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來,本來想把自己最美的笑容送給他,卻控製不住地滾落了淚。
潸然淚下的感覺讓她感覺很糟,她氣得抬起袖子狠狠抹淚,像個孩子一樣,鼻尖也被她擦得通紅。然而,卻在抹完淚的一瞬間破泣為笑。
隻為那個男人難得的出了一次糗——他們之間有一個小水坑,她剛才過來的時候挑著燈才沒摔進去。現在他似乎是走的太急了,沒注意腳下的路,走到那裏猝不及防,狠狠地趔趄了一下,兩隻手還在空中亂舞了一番,樣子真的有些滑稽。
她咧著嘴終於笑開了,心裏還暗暗咒他,怎麼沒摔個狗吃屎呢?
不過笑著笑著就又哭了,隻為這個男人走過來,淡淡地說了一句:“放了煙火,這裏是不是能暖和一點?”
一瞬又一瞬,天空綻放出朵朵的刹那芳華。月亮一絲絲浮動,墨筆勾出般的一彎餘痕。風留戀江邊,一卷一卷地吹過,領她打了幾個寒顫。原來,真的很冷。
他以為,放了煙火就不會冷了嗎?真傻,煙火是冷火,是沒有溫度的。不過他這個老古董怎麼會懂呢?
他就是個沒有溫度的人啊!他就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