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啊長門……
陳阿嬌無力地躺在破舊濕冷的床上,耳邊又回想起那聲:“如若是阿嬌姐,我便與金屋藏之。”那聲童幼的聲音仿佛就在昨日,讓陳阿嬌恍惚了,嘴角卻自嘲地勾起。場景忽然轉換:大殿上,聖旨傳道:“皇後陳阿嬌,無才,無德,無子,但念及舊情,特賜打入長門,終身在此麵壁思過,欽此。”她就覺得心髒一陣陣抽疼,停不下來。不知不覺眼淚就灑落滿麵。
突然,一陣咳嗽聲是床上的人痛苦地弓起身子,想要用力咳奈何渾身無力內髒劇痛隻能無力地小聲咳嗽,一絲血絲從嘴角邊緩緩流下,滴在雪白的衣裙上,綻開一朵妖嬈的血花。門外的小暖聽到聲響就立刻推開了門,急急地問道:“小姐,你怎麼……”聲音戛然而止,她看見以往絢麗奪目的倩影卻如同脆弱的破布娃娃般躺在床上,而且還有血,血!小暖衝了過去,跪在她身邊,輕輕地搖著阿嬌,哭著說:“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阿嬌稍稍睜開眼睛,隻見從小到大親如姐妹的小暖近在眼前,如秋水般的眼眸彎了彎:“小暖,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在這兒跟我一起吃苦受罪,咳咳,女孩子一生最好的年華也就不會浪費在我身上,我,對不起你!咳咳咳咳,不過,幸好,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我走了,你以後好好過日子,如果可以……不要忘記我,好嗎?”
小暖哭著,狠命地搖著頭:“小姐,你不要死!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小姐待我很好。是奴婢沒用,請不來太醫!”
阿嬌笑了,那張精致,仿佛歲月在上麵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的小臉張揚開來,恍若回到最初,那嬌俏豔麗的女孩兒,“不怪你。”她搖搖頭,“那些捧高踩低,攀權附勢的小人,我們不屑去求!再加上,我本來也就沒幾日,活不了了。”
“小姐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熱淚從小暖眼眶中流下,“小姐,不要丟下小暖一個人!小姐我求你!我,哦對,還有皇上,奴婢去找皇上!”
“劉徹?”阿嬌眼神恍惚了一下,“罷了,我不想見他。當初還是他親自下旨讓我來這長門自生自滅的呢。不要去,小暖,多陪我一會兒,我,好累啊!”阿嬌伸出一隻纖細蒼白的手緩緩拉住小暖的袖子,另一隻手在枕頭下摸索,把唯一一個金貴的匣子取出來,交到小暖手裏:“小暖,裏麵有些銀子能供你用一段日子,咳,你拿著,出宮好好生活,不要再回來了,嗯?還有,匣子裏有一封信,交給劉徹,你自然可以出宮。”阿嬌覺得眼前越來越黑,“還有,告訴他,把我埋在宮外的花海中。如果可以,我但願……”人好無力,阿嬌知道自己大限已致,她最後輕輕地笑了笑,眼角卻滑下一顆晶瑩的眼淚:“但願下輩子,再也不要愛上他。自古皇家多薄情,最是無情帝王家,哈哈,枉我活了這一生,哈哈哈!”阿嬌嘴角湧出大片的血,她緩緩地閉上眼:“我解脫了。”
芊手,最終無力地滑下。
“小姐!小姐!你不要睡!小姐你不要獨留小暖一個人在這兒,小姐!小姐!求你……”小暖趴在阿嬌身上崩潰地哭著,指甲深深地嵌在她手心的肉裏。良久,她緩緩地坐起來,用手抹掉阿嬌嘴角的血跡,又溫柔地讓她躺好。拿來幾件衣服墊在身下。
“小姐,你放心。”她冷酷地抹掉眼淚,轉身大步離開。
陽光明明照在她身上,卻不能驅散掉她眼裏的寒冰。她表情冷戾地往大殿走去,一身煞氣沒有人敢攔她。她站在大殿外,冷眼看著大殿裏鶯歌燕舞,喜慶熱鬧,而後無所畏懼地走上去,直直地看向那個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高貴男子,她冰冷地勾起唇,全然不顧太監和官員地叫囂,說:“敢問皇上,可還記得曾經有個女子叫陳阿嬌?”全場聽到這個名字莫名安靜下來。
那個男子一下子恍了神,小暖笑得更加張狂:“她死了,就死在那個寂寥無人的長門裏,你,知道嗎?”小暖呲睚欲裂,“她死了!就是被你給害死的!”劉徹豁然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小暖麵前,茫然地輕聲問道:“你說什麼?阿嬌死了?你在騙我吧!”他整個人像一下子被抽空了,眼神沒有焦距,“你一定在騙我!”那個永遠都麵不改色的男子瘋狂地咆哮,然後快速地往長門躍去。小暖也緊跟著離開。
劉徹看見那長門,那森冷陰鬱的地方,恍然想到:十年了,阿嬌在這麼寒冷的地方待了十年了,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去的,自己還真是無情呢。他苦笑了聲,走進這嬌嬌空等了十年的長門。
越靠近嬌嬌的房間,劉徹越躊躇不前,他害怕真如小暖所說:她孤獨地死在了長門裏。但他又迫切地希望見到嬌嬌,這是他得之不易的能夠光明正大地見到嬌嬌的機會,所以迫使自己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