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 / 3)

春夏秋冬的循環交替,本應該是大自然中最最正常的現象。漫長的冬天,所有的生命都在無聲無息中孕育著,當春天的腳步在一夜間踏上這個懵懂的世界時,它們便探出了頭、張著口、揮動著稚嫩的手臂為它們的母親換上了一件揣摩了許久卻又始終不曾改變過模樣的新衣。夏日裏,它們在天地間盡情的賣弄著自己的全部本領,爭芳吐綠,毫不羞澀。一陣南歸的雁鳴,讓它們停止了嬉戲和玩耍,它們高貴的低著頭,將那些沉甸甸的生命再次撒向大地的懷抱。

隻是這裏,似乎被世間所遺忘,遺忘得一幹二淨。它既得不到陽光雨露的恩澤,也得不到任何生命的眷顧。它像一個風幹的老人,在黃色的風中佇立,在黃色的風中哭泣,在黃色的風中期待,期待著有一天能飛來一顆微弱的火種,將它的軀體徹底點燃。

這個地方,叫做‘醒悟嶺’,位於西牛賀洲中部。幾百年來,它一直籠罩在這樣一片淒迷的黃色之中。這裏的一切都是黃色的,枯黃。枯黃的花、枯黃的草、枯黃的樹、枯黃的木、枯黃的山、枯黃的石,像一尊尊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方或圓或胖或瘦的枯黃的雕塑佇立在枯黃的空氣中。這一片壓抑的毫無生機的枯黃,遮蓋了整個天空,既見不到月亮的清輝,也看不到太陽的光芒。

莫大的‘醒悟嶺’上,沒有一條路,也就沒有腳步走過的痕跡,到處都裸露著動物泛黃的屍骨以及魚兒和鳥兒的黃色的化石。

能夠想象得到,若幹年以前,這裏也應該是一片鬱鬱蔥蔥、鳥語花香、猛獸橫行的山清水秀之地。是什麼原因讓老天如此的虐待它呢?

“喵兒,喵兒------”幾聲略帶頑皮的貓叫打破了這裏的死寂。哪兒來的貓呢?

千山萬壑中,一片枯黃的草叢下堆放著一堆堆或是風幹了的、或是還濕潤著的泥土和碎石,讓這個地方顯得與眾不同。泥土的周圍,淩亂的散放著至少不下七八十把又破又舊且殘損不堪的鐵鍬。在泥土堆的旁邊,一水桶粗細的洞口掩映在橫七豎八的枯草叢中。洞口旁,規規矩矩的擺放著一大摞嶄新的挖掘工具——鐵鍬。這裏,似乎正在進行著一場不為人知的大工程。

突然,一隻白鼠左肩扛著一把和她的身材極其不成比例的不能再使用的破鍬,右手拖著一個沉甸甸的足以裝下無數個她的大袋子從洞中艱難的爬了出來。扔了殘鍬,又倒掉了袋子中的泥土,白鼠一頭躺在了潮濕的泥土上,急促的喘息著。

那白鼠身材玲瓏,渾身上下一片雪白,竟沒有一根雜毛。一雙清澈的眸子中時隱時現的透射出幽幽的哀愁,讓那張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臉龐顯得愈發憔悴。

片刻,白鼠抄起袋子,又吃力的拾起一把新鍬,再次跳入了洞中。過了很久,滿臉汗珠的她再次爬出洞口,扔掉殘鍬倒掉泥土,拾起新鍬跳入洞中。就這樣,她一次次的上來,又一次次的下去,一次次的重複著那幾個看似簡單實則艱辛的動作。也不知過了多久,是一年?兩載?還是幾個春秋?她已經無法說清,隻記得外麵的溫度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升了再降降了再升------

終於有一天,從洞口深處隱隱地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歡愉聲,這個偉大的工程也就此戛然而止。

白鼠再出來時,臉上的愁容盡失。她若有所思的圍著洞口轉了又轉,然後化作一白衣翩翩的妙齡女子,騎著虛無裏鑽出來的一隻黑色大貓迎空而去。

就在她離去的那一刻,在她的身後,嶺上的植被卻突然泛出了久違的青色。

第一部

她突然想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一天,沒錯,就是那一天。那一天,父親帶著她去很遠的地方相親,在回來的路上,她救了小白——那隻被獵人困在籠子裏的白鼠。於是,她衝著上方大喊了三聲小白,又念動了那早已模糊的咒語,沒想到白鼠竟然聞聲而至。

隔著厚重的葬身的土地,白鼠嗅到了那個久違的味道,聽到了那個久違的聲音,也看到了那個久違的笑容。

那是一個被降服已久的妖魂,也是一個曾經絕美的女人。幾百年來,她拚命地吸取著天地日月之精華、花草樹木之實質、血肉生靈之本源,以至於嶺上的花草樹木枯萎、溪流幹涸,所有奔跑著的、遊動著的、飛翔著的生命都對這裏望而卻步。她看不見那黃色的雲,隻能聽見那黃色的風發出的陣陣低鳴。

雖恢複了一些元氣,可惜魂不附體,還不能施展妖術。她隻能在這裏靜靜的躺著,祈盼著有一天能夠重見天日。

小白的到來依舊是無濟於事,憑她的手段還不能將昔日的恩人從這個深邃的黑暗之中拯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