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旌眯眼望著姬歧奪門而出,將笑意深埋唇下,模樣像極了偷吃東西的小野貓,在這濟宮裏誰不知道太子與小侯爺是天生的冤家,每每相聚必要吵上一架,再說了太子這回是真真的抓住了把柄,又有王後的關照,如此往後看誰還敢同祁沛無禮。
“沛弟與茗同坐吧。”商茗將披子解下遞給身旁小廝,拽過祁沛的衣袖便要往前走,母後昨日就同他說過要將這個遠道而來的弟弟照料妥當,他身為一國太子絕不能食言。
“太子言重了。”祁沛笑著拒絕,他一質子怎能與太子坐同一個位子,傳到外人耳裏絕不是件好事,“沛坐這便好,同樣聽得見太傅教誨。”
商茗本想說些什麼,見郭太傅已然進屋隻得悻悻作罷。
說來那郭太傅德高望重,為雙帝之師,早年也為濟國立下汗馬功勞,可謂是名譽滿都,他本自請離職歸田,卻被濟王再三挽留,一時推辭不下也便打消了歸隱的念頭。
蘭旌見郭太傅與周翁差不多年歲,頭發花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雙眉橫立,眼神鑠鑠精神非常,麵上雖是皺紋橫生卻遮不住身上屬於儒者的倨傲。
他剛一落座就說了句,“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汝等仔細回憶昨日有無犯錯事?”
話落就見眾人皆合眼,好似都在回憶昨日幹了些什麼,連祁沛也乖乖閉上雙眼,正著腦袋麵容嚴肅。
蘭旌瞅著默默勾過唇角,微微直起身子,仰首謹慎的望過四周,估疑的皺住秀眉暗道:這太傅下首竟空著個位子,也不知是何人。
她正想著,屋外卻悉悉索索響起了腳步聲,夾雜著玉石配飾相觸的清脆聲,簾子一揚,蘭旌隻覺寒風撲麵,神色清明。
“這緊趕慢趕的,到底還是遲了。”
入眼是水色月白,盈盈娉婷女子,身罩藕色對襟滾邊繡花紗衣,下著水紅攀枝及地褶裙,纖腰別住雙魚臨躍赤玉,頭頂清玉如意蓮藕紋華勝,金鑲玉飛蝶步搖插髻,墨發似泉流淌於腰,麵如初雪姣好,遠山黛如新月,杏眼流轉巧兮,口似櫻紅透亮,盈盈走來恍若月中美娥神妃仙子。
“太傅切莫怪罪才是。”女子嗓音柔柔,音色稚嫩,唇間抿笑道。
身旁婢子解下她肩上的暖披,接過掌間的湯婆子便輕聲退出門外。
說是緊趕慢趕,她的步子卻依舊徐徐,而那郭太傅也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反倒麵容慈愛,眼中歡喜。
眾人的目光一時竟全落在她身上,說是眾星拱月也不過如此。
她將一落座,郭太傅便展開冊子大談中庸之道,在此之前的一切仿佛都在等她一人。
“皇姐今日怎來了?”商茗用書擋著腦袋,小聲對那女子問道,眼神不時瞟向郭太傅,生怕被發現的模樣。
女子莞爾,微微勾過唇角將書冊展開,好似未曾聽聞任何聲響,兀自揚著美眸注視冊子,麵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商茗見來人並不不理睬,嘟著雙唇又輕喚了幾聲,便看見郭太傅已然停在他麵前,麵容嚴肅的將冊子重重拍在他頭頂,“太子是在叫老夫嗎?”
滿堂哄笑在郭太傅轉身瞬間戛然而止,商茗羞得小臉通紅,咬住下唇委屈的望向對首女子,賭氣似的將書一橫,遮住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