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隨小主子去往濟國?”
“奴婢可有他法?”
“旌兒,莫要怪罪老夫。”
“奴婢不敢。”
瞿國三百八十一年,戰敗於濟,割地二十四城,賠銀五萬金,贈布帛錦緞千匹,太子沛為質子送往濟國。
“公子,喝口茶吧。”蘭旌麵色平靜,將白瓷小杯遞到掀著簾子,頻頻望著城門的太子沛麵前,緩緩說道。
祁沛不舍的收回目光,揚過外衣規矩坐下,神色怯弱的望著她,“姑姑,本宮不渴。”
說是姑姑,蘭旌不過也豆蔻的年紀,麵容稚嫩清秀,卻偏失了些天真之態。
“公子到了濟國千萬不可再自稱本宮二字。”蘭旌垂眼淡淡道,音色稚嫩,語氣涼薄。
“本,沛知曉。”
車聲轆轆遠聽,雙闕漸失於眼,杜鵑泣血嘶鳴,至此青山拜別,故土難回。
蘭旌念此,不由望著尚在年幼的太子沛,竟有些哽咽。
椒蘭蓊蓊,煙斜霧橫,廊腰縵回,玉雕欄砌,麗人玉腕執筆畫眉,綠雲入鬢,三千墨發透著明豔之光,將發間的赤金鳳釵耀得流轉生媚。
瞿國洵琇宮向來安靜,偌大的宮殿不過寥廖數名宮人。
步聲漸漸,粉衫宮裝女子匆匆而入,朝那描眉女子行了一禮,規矩喚了聲’夫人’。
“都吩咐好了?”女子嗓音柔媚,酥酥入骨,抬手擱下眉筆,揚眼燦笑問道。
“夫人?”宮裝女子側身示意,規矩垂首。
“都下去吧。”
待眾人踏出門檻後,宮裝女子這才開口,“夫人吩咐婢子的,婢子已經辦妥當。”
“那人倒聽話。”女子抬手擺弄著如墨的雲髻,衝鏡中的嬌顏微微笑道。
“那李司本就是貪財之人,夫人賞了他錢財自然水到渠成。”
“聽說那濟國是苦寒之地,終年白雪紛飛,沒有幾日暖日頭,太子也是命苦,我這做娘親的豈有不難過之理,”女子緩緩起身,朱唇輕啟,嬌豔的麵容透著絲絲悲慟,又摻著縷縷幸災樂禍,“那便讓他生生世世都就留在故國,做一輩子的故太子,豈不更好?”
“夫人聖明。”
女子聽罷一陣冷笑,瞧見那宮裝女子額角簌簌落入衣間的冷汗,側身越過,“太子?一個沒娘親的野孩子也配做太子?竟也配同我祺兒爭太子之位?簡直笑話!”
素色馬車緩緩駛離京都奉原,喧鬧嘈聲默默歸於寂靜,出了官道,入了山道,車軲轆變得顛簸起來,馬車吱呀作響。
蘭旌在宮中多年自是苦難順受,倒是那祁沛嬌生慣養的,又尚且年幼,容是嘴上不說,小臉卻蒼白的可怕。
鳶夫人善妒,卻偏生得妖豔異常,大王對她言聽計從,太子沛此番遭難定然有她吹鼓,便連隨行的奴仆也僅蘭旌一人,還望這馬車有多少健全,當真可憐。
見祁沛臉色漸白,蘭旌心下一緊,掀了簾子朝那領頭之人喚了幾聲,見無人應答隻好悻悻作罷。
“公子若是覺得難受便靠在奴婢的膝上可好?”蘭旌輕聲問道,將膝間褶皺之處捋平。
祁沛從未行過遠路,也從未想過要行如此長如此顛簸之路,當下顛的膽汁直逼咽間,抬起蒼白的小臉望著蘭旌,神色躊躇。
蘭旌瞧著太子沛隻是呆望她,身下毫無動作,隻覺頗為尷尬,訕訕偏過頭,暗諷自己好心過頭。
“沛兒謝過姑姑。”
稚嫩的聲音響過,蘭旌隻覺膝上一沉,這小子竟直直倒來,毫不避諱的輕蹭膝間的衣料,一副小獸樣滿足樣。
這倒令蘭旌想起了宮外的弟弟,每每她從宮內回到家中,小家夥都會撲騰著兩條小短腿撲到她懷裏,''''阿姐’’阿姐’的叫她,他也會像此刻的祁沛一般喜歡躺在她膝間蹭著衣料布子。
一想到要同親人分別數載,蘭旌鼻尖酸得很,視線竟氤氳如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