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這是說的哪兒話,元的二叔這一夜奮戰已然勞苦,如今雅州縣城已然被我聯軍攻破,二叔實在乃功昹,殿下為何功過不分,要為難元的二叔呢?”
“功過不分?”赫然聽到這四字,那尼牟世子顯然怒火更旺了,隻見他怒目橫掃,恨得緊咬牙關,然而目光卻依然還是在憶昭的身上略微地停留了片刻,之後才緩緩收回,“好!好!小王算是見識了!你們南詔人實在是太好了,難道你們忘記了當年有難之時我吐蕃大軍是如何相救的嗎?如今倒好,讓你們配合出兵你們就推三阻四,讓你們攻打縣城,你們網開一麵放人離去!”說話間他已然怒不可遏,雙手揮舞著指著那遠處的大山,“以至城中守軍與百姓一同逃離,如今這城是得到了,可是誰能告訴小王,這一次破城聯軍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如此空城,莫說是上將軍親自帶兵了,隻怕是隨便找個人來也能將此城輕而易舉地攻下!”
“嗬嗬,若是我,根本不會攻城!”聽到他如此囂張地咆哮,憶昭實在忍無可忍,厲聲回喝道:“尼牟世子,試問你不過是吐蕃一名普通世子,而我大哥怎麼說也是南詔的皇上,吐蕃與南詔不是‘讚普鍾’之邦嗎?若是我沒有理解錯,‘讚普鍾’,在你們吐蕃話中應該是兄弟的意思嗎?你見到我大哥應該是見到你叔叔一般尊重才是,可是你這是什麼態度?”
那尼牟世子乍見憶昭開口,先是驚訝地一愣,將視線從尋的身上移向了憶昭,然而頃刻之間,眼中略帶驚喜的目光卻消失了,一陣陰霾浮現於臉頰,“小龍公主殿下這是在教訓人嗎?”
“是啊!”憶昭卻嘴角一彎,眉頭一挑,將雙手一負,“怎麼著?難道本公主就沒有權力教訓侄兒嗎?”
尼牟世子怔住了,麵色瞬間變得青綠,即憤怒又尷尬,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這丫頭片子竟然是如此的厲害,看來自己當初是小看她了。
農曆十月已然是深秋時節,可是南疆的傍晚卻依然還有些許炎熱。逃入深山的人們驚魂未定,然而饑餓卻是難以忍耐的,夜裏匆匆逃離故土,誰也沒來得及將食物和水,如今已然一整天過去了,追趕的蠻族並沒有到來,可是饑餓卻是怎麼都逃不開。一晝夜都沒有進食的人們此刻已然是精疲力竭,卻依然得拖著沉重的步子,在那原始密林中奮力地掙紮著。
夕陽已然垂暮,疲憊地透過樹冠將那殘留的餘溫灑向大地,一個隻有三四歲的瘦弱孩子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上,路在何方誰也不曾知曉,甚至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身在何地,隻有那逃命的意識還在支持著人們不斷前行。
“娘,我不走了,我走不動了!”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哭泣著,仰頭看著身旁的娘親,然而那疲憊的憔悴女人又何嚐想要如此漫無目的地逃下去?無奈地低頭看著自己那不懂事兒的孩子,淚水在眼眶中轉動著。想起昨天的此刻,自己還能與夫君同進晚餐,其樂融融的家庭平靜而幸福。可是誰又會想到,這轉眼之間一切都改變了,曾經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夫君為了讓自己與孩子逃離,如今依然生死未卜。然而眼下命雖然是暫時保住了,可是誰又會知道下一刻又會如何?
“起來,不要倒下!”命令著那不聽話的孩子,卻不讓淚水從眼眶中落下,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堅強”,或許正是逆境激發著人內在的潛力,女人也不知自己是哪兒來的勇氣,強硬地伸手便將地上的孩子提了起來。可是那不知事理的孩子乍見娘親如此凶悍不禁嚇得大哭起來。
逃亡的人們停下了腳步,紛紛回頭投來譴責的目光,誰都知道雖然此時此刻暫時擺脫了追兵,可是誰人又知那追兵不會像他們攻城時那樣如同天降呢?十年了,這戰火紛飛的日子不好容易才消停了這十年,原本以為終於能夠安居樂業的人們,幸福的夢想在一夜之間被無情地擊碎了,回眸舉頭望著前方的路,心裏隻有無盡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