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朗歎了口氣。他們本來全是不得寵的庶出子弟,都不受大人們的待見,所以很有些同仇敵愾的往事。哪知道風水輪流轉,十年後,竟是他們這夥人成了棋盤上的主角。
“好像隻有那個小傻妞說好吃,你那一套鬼主意也就屬她最喜歡了。”鴻昭大逆不道地講著新天子的故事。
荀朗沒有答話,依然淡淡笑著,望著誌得意滿的太傅大人。
“子清,”鴻昭臉上的輕佻消失了,從來狡黠的眼睛裏露出難得的真誠,“是時候了。你的袍子該換換了。司空的紫袍玉帶我已備下許久。”
“太傅,”荀朗拱了拱手,“你忘記了,我是方外之人,不理俗務。好好主理祭祀的事宜就是我的本職,除了做陛下的長史,為陛下調製靈藥,就再不能插手更多了。”
“神官變節也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再說了,你也想躲進宣政門之後的內宮裏嗎?”鴻昭站起身搭住他的肩,“我們不是從小就說過,那裏頭的男人們,確是什麼?”
他笑得譏諷。
“落了毛的鸚鵡。”荀朗笑得平靜,“我在崖州落了十年毛。長不回來了。更要命的是,我已經不知道同聰明人該如何相處了,隻好繼續伴著傻子吧。”
鴻昭不再勸了,含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陣,忽然又綻開了笑意:“不急,日子長著呢。可我還是有事要求你去同傻子說的。傻子大概也隻能聽懂你的話吧。”
荀朗知道他要說的是關於新皇帝的婚事。他已經聽說了整個朝廷三公九卿的一致建議,三公九卿的建議,其實也就是太傅的建議。
“你為何獨獨挑中了鴻遠之?你該知道,他自小就與我們不睦,更瞧不上當今天子。他從來喜歡的就是……”
“鳳藻嘛。”鴻昭吐出了杏核,扯著嘴角望著荀朗,壞笑不止,“瞧不上,不好嗎?你是真心要我選一個特別瞧得上的?我這裏倒是有個這樣的人。”
荀朗一愣,不知為何紅了臉:“太傅大人老成謀國,總有道理。我不過隨口胡說。”
“配得上天子的,除了靖王的嫡出世子還能有誰呢?荀長史,落毛的鸚鵡,那也要有高貴的血統才更好玩些,不是嗎?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人選?”
荀朗明白鴻昭的意思,鴻煦確實是在禦座更迭中穩定後宮的最好人選。
“隻是……陛下……”荀朗皺起了眉。
“隻要是你替我送這隻鸚鵡給陛下,陛下必然是會玩得十分歡快的。”鴻昭詭異地笑起來,“子清,你與陛下處了十年。難道還需要質疑嗎?我隻是想看看你的主公……到底傻得有多可怕。”
荀朗驚訝地望著他,總覺得他的笑容裏藏著洞悉一切的得意。
如果他是洞悉一切的,為什麼還會……
他不敢深思,唯有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