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殿。
空蕩的大殿彌漫著黑暗的底色,一襲白衣如同混沌初開的盛世清蓮,碩大的盛裝華服的裙擺綻出了最美的圓形。
那雙眼緊閉著,耳邊是一片蒼蕪,直到耳邊響起那鼓聲。
咚--
咚--
咚--
那雙眼慢慢睜開,無神的眸子看向最幽深的黑暗,像歲月蒙塵的明珠,在黎明之際終於釋放了它獨有的光彩。
“奴隸終究隻是奴隸,卑賤而粗鄙,隻要給他們一點甜頭便可以安撫了……”
“大皇女鳳皎終是不堪其用,昭言,這天傾的江山幸好還有你支撐著……”
“昭言,你做的不錯……”
“奴隸不過是供人宰殺的牲畜,千百年來無數次的反叛都隻是一個小浪花……”
“昭言,能被史冊記載的,隻有我們……”
“昭言……”
“昭言……”
大門被緩緩打開,燭火被點亮,耳邊是長老們的聲音,或笑,或怒,或罵,或讚。
“嘎--”
厚重的朱漆大門被完全推開,身著素衣的女子緩緩走出,長發披在身後不加一點裝飾,那張麵無表情的絕美臉龐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無比神聖,失去光明的眼眸此刻平淡地看著前方,似乎穿透了一切時空的禁錮。
升樂門外,無數星光充斥著這座曆經了千年滄桑的天瀾古城。
隔著一座祭台,天瀾城的子民們戴著麵具看向最高處的女帝,而另一側的昭言卻直視著前方,似乎穿過了這座祭台看到那擁擠成人海的天傾子民,看到了他們臉上的崇拜敬仰。
身後兒衫與翎一左一右站在她的兩側,跟著她一步步登上祭台。
一步,一步,猶如披上了戰甲的將士遠赴戰場。
周圍沒有一絲喧嘩,沒有一絲聲音,連鼓聲也不知何時停止了,本該失明的人此時卻如履平地。
站在這祭台的最高處,朗朗明月之下的這座天瀾城此刻靜寂的好似跨越了千百年的時空,腳下的城池依然如千年前一代女帝見到的那個模樣。
女帝鳳繆,皇女鳳薔,一品文武大臣,四位長老,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人物都向眼前的這個女子點頭一禮。
天傾真正的神,國師昭言。
“咚--”
鼓聲再起,由慢轉快,最後化為雨點般密集的雷聲,五年一次的呈凰祭便在一陣陣鏗鏘的鼓聲中開始了。
祭台之下,李驍鶴與白襲戴著麵具執手站在人群之中看向那祭台之上的白衣女子,心中那一刹那的驚豔絕華讓他們感歎。
果真如神明一般……
周圍的人群忽然異口同聲地高喊著什麼,震耳欲聾,李驍鶴聽了好幾遍才聽清楚。
“神佑天傾!”
“神佑天傾!”
“神佑天傾!”
“……”
“神佑天傾……”李驍鶴仰頭看著祭台之上行祭天之禮的那個白衣女子,目光蒼茫悠遠。
神真的在護佑這個國家嗎?護佑著整個滄瀾嗎?哪個神?是那離開了九霄的神,還是祭台之上的那個神呢?
身邊的李公鬱死死盯著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
當日身為奴隸有多自卑,如今便有多憤怒,多憎恨。
他身上濃鬱的恨意與殺意讓辛離都忍不住皺了眉,風之浣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雷鳴般的喊聲與鼓聲陡然停下,黑夜之下的城池再次陷入寂靜,成千上萬的人們突然不約而同地跪了下去。
就連李公鬱也跪了下去,麵具後的那張臉陰沉的可以滴下水來。
“呈凰三祭,第一祭!”
用內力催出的聲音如洪鍾般震蕩在天瀾城之上,在人們的耳邊久久不息。
李驍鶴心神忽的一顫,腦中就像崩了一根弦一樣,在這一刻突然跳動了一下。
白襲很快便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李驍鶴搖搖頭,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她突然轉頭看向四周,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缺了什麼,到底缺了什麼,剛才明明還在耳邊的,到底缺了什麼?
心裏的恐慌慢慢擴大,她緊緊抓住白襲的手不停地向四周張望,這種緊迫的感覺……
她驀然抬頭看向數十尺外祭台之上的人,正對上了那雙空洞無物的雙眼,明明什麼都沒有,此刻卻像看著自己一樣。
那雙眼,空洞的讓人心慌。
那淡漠絕美的人如降臨世間的神,輕吐出一個字。
“斬。”
李驍鶴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一片白茫茫後,巨大的驚恐占據了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