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即將失去的無法失去的記憶
時至今日我都還能想起那間深夜食堂。
不過雖被常客們稱為食堂,其實在一般人眼裏隻是個移動攤位。店就擺在河畔邊的小路上,營業的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到第二天上午七點,售賣關東煮、炒麵以及一些相當簡易填腹的食物,老板開張的本意就是想滿足那些晚歸之人饑腸轆轆的肚子,所以在可這見不到那些高級的菜色。
或許你會問,那這兒的生意怎麼樣呢?
「啊這個我可有點記不清了,不過今晚似乎隻有你一個客人…恩……應該。」
與我麵對麵坐著的老板,眯著眼再三確認了後,才給了我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
他似乎沒想回答這個問題,隨口就扯了個謊。
外麵還在下著雪,我喝了口桌上的燒酒,「欸——?哈哈哈!老板你即使生意不好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不是不是,客人,我是真的記不住。」老板笑著解釋道,「我啊,是老年癡呆。」
二人間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了。
「這肯定又是個玩笑……吧?」可我從老板的表情裏看不到一絲玩笑的成分。
老板一邊低頭在鐵板上炒著炒麵一邊繼續我們的對話,「沒錯,確實是個玩笑,老天對我開的一個天大玩笑。」
「可你看上去才四十歲啊!」
「是三十九。」
「不不不,重點絕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老年癡呆,那不是那些滿頭花白的老年人才會的得病嘛?!」
「客人你等等。」他閉上了眼,眉頭快要皺到一起地想著些什麼。
「奇了怪了……我先前分明記得該怎麼解釋的來著……啊?!」
他突然大叫了一聲。
一根手指不停的搖著,在我看來就缺了頭上亮個電燈泡了。
「早發型阿爾……茨海默病!對了對了,就是叫這個名字!」
「早發型?」
「簡單來說就是年輕人也有可能會得老年癡呆。」
「我還真從沒聽過唉。」
「畢竟是很少見的病嘛。」老板用著相當平靜的語氣敘述這個上天開的「玩笑」。
「不是我吹牛,全日本上下,都找不出第二個得這病的人咧。」
語氣中不乏賣弄的他幫我續滿了剛喝完的燒酒。
「這樣啊……」而我不知道該如何接下話茬。
外麵的雪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河邊附近的草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白雪。緊了緊大衣,我喝下了第二杯燒酒,暖暖身子。
「啊對了,客人你剛才點的是……」
他似乎是真的忘記了,眯著眼看了眼掛在一邊的黑白板,上麵似乎記著我剛才點的東西。
「炒麵啊。」
「對呀對呀瞧我這記性。」他看著自己手中的鐵鏟,不禁莞爾。
「老板你……總是這樣忘事嗎。」我試探性的問道。
「以前倒也還好,可是最近忘的東西越來越多,有時候我都不清楚究竟忘掉了些什麼。」
「那感覺……還真可怕啊。」我嚐試想了想那感覺後總結道。「重要的記憶,一件件地在消失。」
「哈哈沒你說的那麼恐怖,我倒覺得有時候這病還挺好用的。」
「好用?」我不解。
「就比方說,我今天欠了你的錢,然後明天我就忘記了。」「那可是犯罪!」
「啊哈哈,客人你別激動哈,假設假設。」他打著笑嗬嗬。「不過我最近手頭確實有點……」
「不借。」
「氣管炎吧?」
還沒等到我發氣,老板就又開了話茬。
「客人你想啊,不是有好多人想要用那個什麼‘忘憂水’來忘掉煩惱嗎,而我現在不就是每天都被強製灌下那些別人想要都喝不到的東西。這麼一想,其實我不是超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