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出逃(1 / 2)

應天郊外。

本是個灰蒙蒙的陰天清晨。一場春雨驟來,影影綽綽中一匹矍鑠白馬,載著一個墨色衣衫的少年,快速向前奔去。

三月陽天,哪知乍暖還寒,猛遇地這一場春雨。

白馬後遠遠跟著十來人的隊伍,為首的是個花白頭發的男子。

“老陸,下雨了,小少爺這是要往哪兒去呀?”

被喚作老陸的男子,頂著半頭白發蹙了蹙眉,“我也不知道,咱們再跟著看看,見機行事吧。”

老陸其實也沒多老,細細看也隻是個四十不到的年紀罷了,倒是這半頭白發顯出了老態。

小少爺倒是真年輕,約莫也就十五六。模樣挺標致,白皙樣子,眉黛眼黑。

這白馬少年是順天府人氏,吏部侍郎方朝的小兒子,大號名叫方祖棠。因為在家中犯了事兒,怕受父親責罰,想到親哥方茂卿在應天府治裏任職,便逃命往了這應天來。

方祖棠娘親歿的早。唯一的大哥離京做官多年,一直不在自己身邊。親爹方朝事務繁忙不常理他。自家親戚裏還有個與自己親近的――祖棠的小舅舅。

這一聲小舅舅倒喊得貼切。這小舅舅光有輩分沒有年紀,比祖棠的大哥也年長不了幾歲,又因為同祖棠關係親密,倒比起茂卿更像是祖棠的兄長。

小舅舅出身尚武世家,身邊養著不少教頭武師,自小就學出了一身江湖習氣。

一邊跟著那飽讀詩書的爹念四書習五經,一邊圍著那半吊子武功的小舅舅舞刀耍槍,方祖棠竟是長成了個半文半匪的放浪不羈模樣。

春雨綿密,勢頭卻不算猛烈。

少年逆風頂雨策馬,嘴緊緊地抿著。雨水打在臉上已經濕了額前兩撮新發。山路濕滑,白馬漸漸放慢了蹄子,少年沒再策馬快行,一隻手持住韁繩,一手抹了抹臉上雨水。

後方隊伍見小少爺人馬都慢了下來,便都急匆匆趕了上去。

“小少爺,”老陸駐馬停在旁邊,“下雨了,也不知這雨什麼時候能停,上山路滑,咱們還是趕快進官道,找個驛站歇歇腳,等雨停了再趕路吧。”

少年沒細聽老陸言語,隻自顧自的問了句,“是不是已經快到應天了?”

“差不多,沒多遠了。”

方祖棠跨坐馬上淋著這小雨,自認為還頗有些俠士風采。便忘了此行最重要的逃命,倒生出賞賞這江南早春雨景的心思來。

老陸看著這半大小子坐在馬上甚是得意,從心裏美到了臉上,心裏又憋悶又覺得可笑,強忍腹內氣結,端正姿態,又是恭順的問了一句,“小少爺,咱們往官道走吧。”

“別急。再淋會兒。”

忽聽得微微細雨淋漓聲中,有磬石鍾響從山頂草木交相掩映處傳來。

方祖棠心裏叫了聲好。這春天,這雨,這寺院,配上他這少年俠客真的是再好不過了。不知在這寺廟裏,還能不能碰上一段奇遇。

祖棠舍不得往下麵想了,完全忘了自己還在逃命,強壓住心頭激動,慢悠悠道,“我剛聽得這山上有鍾聲,想必是有個寺廟。大家趕路也累了,隨我走著上去看看,順便也借個地方休息一下。”

口氣乍一聽倒算沉穩,可也還是蓋不住少年的甕聲甕氣語調。

說完就迅速地翻身下了馬。

剛在馬上還有些惺惺作態的威風凜凜,下馬之後竟然比這高頭大馬還要再矮上幾寸,更是顯出了一副青澀模樣。

一雙綠絛緣的雲頭靴剛沾地就濺上數點黃泥,自己也不甚在意,隻低頭看了一眼。老陸在旁邊替他嫌棄,心想,待會兒歇下來,第一步就得把這鞋給擦幹淨嘍。

方祖棠哪裏會注意老陸的心思,對著馬頭一陣愛撫,“辛苦了,辛苦了。”摸夠了才把韁繩往手上纏了幾道,牽著白馬,要往山上走。

老陸見了,忙叫住,“小少爺,下雨了,還是撐把傘吧,別著涼了。”說著就從身旁隨從的包袱裏尋出一把新油傘,遞了出去。

方祖棠剛設想的,年輕俠客雨天偶遇藏有武功秘籍的寺院學得一身高超本領的美夢,被老陸活生生啐醒了——哪有俠客帶著這一大幫隨從的呢?便一下子失了興致。

“真沒意思。”抱怨完,便喚了小廝過來,把韁繩往其懷裏一扔,“幫我牽馬。”又從老陸手裏接了紙傘,“你自己也別淋雨啊,也打把傘。”體貼完,單手撐傘,單手負於身後,緩步向山上走去。

一條山路小徑順著山勢蜿蜒上行,很快眾人就看到了一座小廟。匾上三個鎏金大字——“白龍寺”。

說是小廟有些不妥,隻是凋敝陳舊了些,建製規模裏還能看到往日興旺日子裏,香客絡繹不絕的模樣。

老陸靈敏的走上台階叩門,不一會兒就有個直裰小僧來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