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來越放肆,說得話讓沃爾特博士無地自容:“德國科學家是吃幹飯的,原先設計的魚雷好多不爆炸。對,這個不說,但你們看看設計的什麼破發動機?潛水艇屁股大的一點地方,又是渦輪機,又是電池,再加上柴油機,設計這個東西的人簡直是……哎喲。”
剩下的話他咽到肚子裏去了,說到後麵時冉妮亞一直在旁邊捅他,看他激動過頭沒有反應,這會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李德咳嗽了一聲,這表示該他總結了,不料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我說兩句。”
滿場嘩然與詫然,一部分人張大嘴閉起眼睛,另一部分瞪大眼睛緊閉嘴唇,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結成一句話:“你算那根蔥?”鮑曼迅急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但立即被她拒絕了:“你不要攔我,我沒醉,那來的醉話?”
這根蔥是麗達,她不亢不卑地站起身,十幾雙眼睛冷冷地盯著她。最友善的一雙來自角落裏的冉妮亞;最責怪的一雙是元首,他實在吃不準她要講什麼?萬一她出醜,他臉上也掛不住。最惱火的一雙是鮑曼,因為她讓他當眾丟了麵子。最擔心的一雙來自施蒙特。他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很靜,隻有海軍副官鋼筆在紙上疾走的沙沙聲,還有水龍頭的滴水聲。很熱,戈林脫去了帝國元帥服,可一看屋裏還有兩位女軍官,瞥了元首一眼,又無可奈何地穿上了。
麗達發著楞,他在等待元首允許;李德也發著楞,他還期待著她能夠回心轉意。僵局被戈林打破,他用噴灑了香水的手帕擦拭著汗,不耐煩地讓她盡快講話,講完好吃午餐。
麗達講述起蘇聯海軍的教訓。在蘇聯,海軍地位次於陸軍,差於空軍,1935年前,優先得到滿足的是陸軍和空軍的要求而不是海軍的要求,因此,海軍建設一直沒有多大進展。
1935年以後,建造了大批的潛艇和小型魚雷艇,而到1941年,蘇聯艦隊便擁有三艘戰列艦、七艘巡洋艦、五十九艘驅逐艦、二百六十九艘魚雷艇和二百一十八艘潛艇以及大批布雷艦、掃雷艦和輔助艦。
雷德爾是個老派軍官,對讓女人參軍議軍很有意見,要不是礙於元首的臉麵,他早就把她們趕出去了。麗達發言時他一直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目養神,這會他忽然睜開眼睛嘲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呢小姐?這裏可不是論文答辯會場。”
鄧尼茨盡管沒有雷德爾保守,也一頭霧水地附合道:“是啊,戰爭爆發以來,蘇聯海軍簡直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你不會是讓德國海軍師從蘇聯海軍吧。”
麵對海軍兩大巨頭的詰問,麗達顯得有點慌亂。冉妮亞站起來了,他把瀑布般的紅發往後一甩,擲地有聲地說:“不是師從蘇聯海軍,而是以蘇聯海軍為鏡子,來發現我們的不足。孰我直言,德國海軍最大的問題是資金不足,研發力量不夠。”
就像一滴水濺到油鍋裏一樣,會場裏沸騰了。把頭扭到一邊的海軍總司令雷德爾猝然把頭扭回來,一臉驚異地望著冉妮亞,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到這兩個女軍官,盡管他竭力想保持冷靜,但他的身體出賣了他,使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液。
在如此美豔的女人麵前,隻要是個男人,隻要他心理或生理上沒有毛病,很難保持鎮定的。李德注意到海軍元帥的喉嚨接連動彈了幾下,以便把猝然分泌出的口水咽到肚子裏去。
冉妮亞繼續娓娓而談:“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敗後,戰勝國限製德國研發和製造武器,德國已經浪費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在短短的六年時間裏能夠取得這麼大的成就,這是很不容易的。”
這會輪到戈林沾沾自喜了,因為此前作為四年計劃的總負責,他自認為居功之首。
“而且,戰爭爆發後,德國並沒有任何貨幣儲備足以為采購提供資金,實際上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東西。”冉妮亞坐了下來,示意麗達繼續。
麗達瞟了眼雷德爾,海軍元帥一臉友善的表情和洗耳恭聽的態度鼓勵了她,讓她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滔滔不絕:
“其實,蘇聯也是從三十年代初開始工業化的,而且蘇聯的工業化程度和國民教育都不如德國,蘇聯海軍的裝備、訓練和效率也遠不及德國。但是他們能在很短的時間裏發明並製造出T34坦克和火箭炮,海軍能生產出那麼多的艦艇,就是由於他們把重工業和國防建設放在了第一位。而相比德國……”
“你說完了嗎?”李德打斷了她的話。女人就是羅嗦,響鼓不用重擂,說話點到為止就行了,說多了就說不清楚了,再說下去也會得罪人的。
但是李德心裏像吃了蜂蜜一般開心。大家將讚許的目光投向冉妮亞和麗達的同時,也敬佩而妒忌地望著他。打狗還得看主人,這話也可以反過來理解。
傳來輕輕的酣聲,李德的目光投向另一個角落,施蒙特一直躲避在那裏,一會睡覺,一會眯眯糊糊。李德恍然大悟:昨晚這三個酒友又喝酒了,怪不得麗達這麼激動,敢情是酒精燒的。
酣聲戛然而止,貝洛把他搗醒,施蒙特一個激靈:“開飯了?”
“漢堡的老百姓正在受苦,你們還有心思喝酒?”李德喝斥起來。施蒙特把頭低到離褲襠隻有一毫米的距離上;鮑曼抬頭望著屋頂,仿佛那裏吊著個金元寶;麗達滿臉緋紅,讓李德在氣惱之餘,油然而生出疼愛。
他終於閉上了咆哮的嘴:漢堡遭到轟炸,應該找英國人算賬,與他們何幹?何況那裏落下的是成噸的炸彈,而不是一兩瓶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