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了一個自己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的人,那人正拉開副駕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女人下車,女人身材嬌小,搭著他的手出來後,笑嘻嘻地和他說著什麼,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撫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臉的幸福甜蜜。
高磊扶著女人,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朝電梯走去,走到路中間時,他抬頭看見了阿萊站在前方不遠處,正怔怔地看著他,他可能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看見她,不由愣在了原地。
阿萊在過去的400多天的歲月裏無數次地在腦海中演練過,自己要有一天能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是衝上去狠狠給他一巴掌,然後再厲聲責問他當年為何那樣對待自己?還是撲上前去緊緊抱住他,哭著求他回到自己身邊來,不要再離開自己了?或是先上前對他撕扯扭打一番,然後再哭著求他不要離開?這些她都有想過,但是唯獨沒有想過的是,自己會靜靜地從他身邊走過,不再有任何的情緒起伏波動,像是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在自己的生命裏出現過一般。
阿萊從他身邊走過時,她感覺到他將身邊的孕婦往身後拉了一拉,自己卻擋在了她的身前,有些警惕地看著她,看著他這樣防備的舉動,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然後她聽見那個女人好奇地開口問他“磊,是認識的人嗎?”
“沒有,不認識,隻是看著有些眼熟而已”高磊這樣回答到。
嗬嗬,多麼諷刺的回答啊,自己最後在他心目中留下的隻不過是一個眼熟的印象而已,阿萊自嘲地笑了笑,這時終於聽見有車響了一聲的聲音傳過來,她順著聲音走了過去,找到四月的車後,打開車門坐進去,然後向著出口緩緩開去。
開出停車場時,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城市,華燈初上,一座座高樓的燈也開始亮了起來,城市的喧囂並不甘於就這般溺於黑暗的夜,街上仍然人來人往,汽車也照樣在馬上來回穿梭,偶爾伴著幾聲鳴笛,阿萊看見四月正扶著晚秋站在醫院門口等她,她將車停了過去,心底的微瀾仿佛也被夜色撫平開去,四月奇怪地問她怎麼過了這麼久才上來。
“找車找了半天”阿萊聽見自己的聲音十分的平靜,不帶一絲波瀾,看來,是真的過去了,她心底不由就這麼想著,看來老魏說的沒錯,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事,因為所有的傷痛最終都會被時間撫平。
到了文醫生的醫院後,阿萊將晚秋安頓下來,晚秋也似乎累著了,躺下去掛上了點滴後,就沉沉地睡了過去,阿萊拉著四月走出病房,悄聲說“姐,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今天對你來說可是個大日子,你不能再缺席得太久了,這裏我來照顧就成”
四月猶豫地看了看病房裏睡著的晚秋,想了想,還是拍拍阿萊的手“那好,要是酒會完了我都不打一個照麵確實不行,那你先頂著,我那邊忙完就趕過來。”
阿萊點點頭,示意四月趕快走,待看見她的背影離開自己的視線後,阿萊才轉身進了病房,奔波了一下午,身體本來就有些疲倦,然後知道晚秋遇見豆豆的事情,再加上又遇見了高磊,她的頭腦一時竟有些消化不了這麼多事情,坐在那裏就昏昏沉沉起來,忍不住就靠著沙發也睡了過去。
阿來醒來時天色已經亮了,她看了看還在病床上的晚秋,見她還在睡,隻是睡夢中眉頭依然是皺著的,似乎夢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歎了口氣,舒展了一下四肢,就站起身來,準備到醫院花園裏去抽一支煙。
站在陽光下,阿來抽出一支煙來點上,然後仰頭緩緩吐出一口煙來,想起在停車場見到高磊的那一幕,胸口還是有些微微發疼,她想起一年前他剛離開的時候,自己從老魏公司出來,一個人走過了整整兩條街,踉踉蹌蹌地,最後實在是走不動了,高跟鞋將腳都磨出了血泡,然後就那樣蹲在馬路邊上,抱著雙臂號啕大哭,怎麼也止不住,過來過往的車輛,明亮的燈柱像是眼睛,像是無數雙亮晶晶的眼睛,她哭得一陣陣發暈,要不是老魏及時趕到,自己也許會哭暈過去也不一定。
她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樣難過,就像將心挖去了一塊,拿刀子在傷口裏絞著,絞著,卻不能停止,像是一輩子也不會停止,那個時候,阿萊覺得自己清楚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