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人間婆娑,毫無著落,看萬般紅紫,過眼成灰。
鐵牢山大雪紛飛,一片冰花彌漫,連綿起伏的群山和天空轇轕在一起。
茫茫冰雪大陸上行走著一個少年,這人的皮襖上布滿了雪絨,口鼻周圍結滿了冰絮,一張臉凍得通紅,眉目之間流露著幾分悲慟之情。
這人已經在大雪中艱難地跋涉了七天。
“布指知寸,布手知尺”,按照這一尺度,人高約一丈,故有“丈夫”之稱。可是他覺得自己不夠丈夫,因為就在幾天前他的族人遭到了滅頂之災,而他沒有出手,甚至沒有勇氣這麼做。
當他出現在鐵牢山的時候,臥雪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他站在“苦因台”上,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最後一個狂飆過去的冥族人鐵驥。
不知什麼時候下雪了,雪花,寒氣從脖領、袖口直侵入了他的身體,但是比這更冷的是一顆心,以至於他沒有絲毫的反應,任憑風吹、任憑大片的雪落在身上。
手已經凍僵不屬於自己,可是紅腫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胯下的刀柄。他就這麼僵硬地站著,看著雪漸漸淹沒了死者的軀體,看著殷紅的血冰被掩蓋,看著烽火淹淹一息,看著風在臥雪城裏肆虐,但是他的仇恨不會被這風雪所掩埋。
苦因台是他們震旦族的一位祖先所造,這位祖先也是臥雪城的締造者。
傳說這位祖先法力高強無人能敵,但是他有一個缺點就是溺愛幺兒。這幺兒名叫霍因。
終一日,禍因他而起,這霍因恃寵而驕加入了冥族,不但如此還勾結冥族人攻打臥雪城,這位先祖不得不動用大神通驅趕了冥族人,修築高台鎮壓住霍因。
因反省自己的錯誤,這位祖先給這高台取名為“苦因台”,以此警示後人。
少年看了一眼腳下已經殘破的苦因台,然後看向了昔日輝煌的城池——千裏長的臥雪城,真成了臥在雪裏的一座城池,不過此時它已經變成了一座廢墟。
十萬震旦族人,好像是一夜之間蒸發了一樣。他在城裏尋找了三天,除了斷壁殘垣,剩下的隻有人和動物的屍體,沒有看見活的生命,甚至連飛鳥都看不到:真正的一座死寂之城。
有一刻他絕望,懷疑自己是城裏唯一的幸存者,絕望後,他選擇離開,踽踽獨行在漫天的大雪中。回首望,臥雪城已經和這皚皚白雪融為了一體,加上刀子般淩冽的風,幾乎看不清哪個是城池哪個是山峰。
這樣的大雪幾十年一遇,臥雪城血腥的一幕,似乎連蒼天都垂憐,借此哀悼死難者。
已經十天沒有進食了,因為悲傷讓他食不甘味,所以他隻吃了點雪,此時,他早已經饑腸轆轆,腳步如同墜了鉛塊,和他的心情一樣,越來越沉重。
這樣的一場大雪,就是到了春天也不會完全消融。
雪其實幾天前已經停了,隻有風卷著零星的雪花,到處肆虐。
耀眼的陽光輝映著白雪,直刺他的眼睛,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他摔倒在軟軟的雪窩裏,很快雪填埋了他的身體,看上去,這個人會和他的族人一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傳來清脆悅耳的鈴聲,一隻獵魔獸蹄下卷著雪花,拉著爬犁飛快地跑來,突然獵魔獸的腳步戛然而止,它低倒頭嗅著什麼,這引起了爬犁上老者的注意。
刨開獵魔獸腳下的雪堆從裏麵抬出一個凍僵的人,把這人放在爬犁上、蓋上雪狼皮、抱在自己懷裏,這老者才催促著獵魔獸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
老者名叫亞德裏恩,這名字的意思是海邊居住的人。他是氏螣族的酋長。
螣:本指古溱海會飛的蛇。但他們歧解的意思是狩獵者,而這個部落就座落在古溱海的邊緣。
獵魔獸不是一般的妖獸,它的體型比野牛還大,披著白白的長毛,有比獅子大幾倍的海口,還有能嚼碎鋼鐵的利齒,跑起來像一團白雪球在滾動。這樣的妖獸在整個冰雪大陸都十分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