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戰馬的威武鈴兒在風中零零當當。霍去病轉過身看我:“什麼喂不喂的,不會叫我名字嗎?”
我從一匹馬身上跳下來,來到他的麵前,他問:“怎麼弄到現在?”
“幹嗎要告訴你?”
“當然要問清楚。我到黑水城外的時候,你們都不見了。”
“當然不能說清楚,我憑什麼什麼都要告訴你?”
“彎彎!”
“你也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
他不悅地抿緊嘴唇:“我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你?”
“你和阿朗之間,到底怎麼回事情?”
“我的事情不必跟你說。”他吃了胡虧,怎麼可能輕易說出口呢?
“我的事情也不必跟你說。”
“你的情形不一樣!你是我的女人!”
我眨著睫毛看他:我是他的女人嗎?誰的眼睛看見啦?臨門一腳,自己跳了河!
他忽然臉上一紅,放棄了對我的盤查:“我不問你了!”他的麵容越發緊肅,以命令的口吻說,“快些回去了,大部隊已經啟動了。”
我重新上馬:“回去就回去。”
河西草原的茅草間,飄下今年秋天的第一片黃葉。
我在河西的事情終於了卻了,我和齊的故事結束在黑水古城之中。命運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不是讓我們為了前塵往事而沉淪。
我和齊之間橫隔著太多的東西,我們這種不純粹的感情,我不要,他也不要。
我從懷裏掏出那枚玉雪花,淡淡的血痕增加了它獨一無二的美。手一振,玉雪花飛到空中,滾落到了草原長長的茂草間。
“彎彎,你扔了什麼東西?”雖然在快馬馳騁,去病的注意力還是在我身上。
我縮回手:“一塊草片。”
“是嗎?”他狐疑。
“咦?你換了馬?”我繞過他的話題。
朝霞如金中,他的戰馬如同在陽光下灑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粉,閃爍著迷人的光芒。我認出來了:“這是那個哲瀾王爺的馬。”
去病也很喜歡這匹馬,微笑點頭:“他們沒人可以駕馭它,花尚公主就將它轉贈給我了。”他輕撫戰馬的鬃毛,金色的流光從他的指縫間流過。
“它叫金月。”笑容如白霧遮上了雲林,若隱若現起來。
我記得他在河西一戰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匹禦賜的黃驃馬,他也很喜歡那一匹戰馬。他還告訴我,他的“驃騎將軍”名號由此而來。
打了這麼多仗,在他這依然保持的笑眸中,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失去了多少東西。
“今約?”我故意歪扯,“今世有約?”
“嗯?”白霧稍稍退去,他的眸子再次清朗起來。
心血來潮,腦子短路,我鄭重其事地對他說:“我這輩子一定不離開你。”
他略一怔愣,然後……不屑地挑起眉毛:“幹嗎說這個?”
“不幹嘛,想說就說。”我將頭偏過來,“不愛聽啊?——那就永遠不說好了。”
他哼了一聲,支吾了一下:“……說說也無妨。”
……
打馬揚鞭,草原如風。
從昨晚到今日在胸中鬱結的那一口氣,也許,是前生到後世鬱結的那一口氣都在此時悠悠而出了。
……我就這麼來到了這個朝代,也會這麼活在這個朝代裏。
過去的驚恐、憂懼、傷懷、感念,都在此時變得荒謬,一切都仿佛輕飄飄起來了,不再重要,不再糾纏。
我站在了古往今來的宇宙洪荒中,上下五千年的歲月如戰馬的長鬃在歲月的指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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