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前麵四五十米處的一麵山壁上,被風沙腐蝕得犬牙參差,連忙幾步飛躍——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能夠在同伴的幫助下,踩著雪花飄行。
現在的身體不可能做這麼高難度的動作,我也沒有同伴的幫助,我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地踩上狼的身體。
我似乎重新找到了從前的感覺,幾乎忘記了自己是普通人的身體。
這種感覺,幫助我踩著狼頭、狼肩、狼臀……甚至是狼牙,漸漸接近了那山崖,一把扣緊了那毛躁的石壁。
我貼緊山壁不斷向上爬行,腳下的狼群不斷跳起來,企圖咬我的雙腿。
它們見跳起來夠不到我,居然疊起了羅漢!
我想哭也找不到眼淚,我細胳膊細腿就那麼一點點肉,整碎剁細,再摻上水,也多不出多少肉來,這些狼花費這麼多的力氣,消耗的能量我都不夠它們塞牙縫的。
我的手指絕望地繼續往上使勁攀爬,手忽然碰到一條索狀物。我向上看去,阿朗白衣飄飄站在至高點,如同一個神色淡漠的神祗,冷眼看著我在狼群前無路可走。
他的腳下踩著一根長長的麻草搓成的繩子,那踩踏的樣子三分不經心,七分不誠意,令我不敢去抓那繩索,隻怕我將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抓繩子了,他卻來個一鬆手。
腳下什麼東西重重撞了我一下,我差點被拱下了山崖。
該死,那狼躥得好高啊!他們簡直是在比賽撐杆跳高了。
沒有辦法,我拉住了那繩索,靠著繩索的這一點穩定,我迅速向上攀爬著。阿朗看著我不斷與他接近,忽然,寒光一閃,我的手中繩索陡然失去了力量,阿朗很卑鄙地用刀斬斷了繩索。我帶著怨念將手中的繩索扔了下去——幸虧我沒有將自己的體重全部交托給那根繩索,否則,現在隻怕變成了狼皮肉餡餅了。
我已經借助繩索越過了那毫無抓手的一段石壁,雙手雙足一用力,順利爬上了阿朗所在的石崖:“你個混蛋!”
阿朗的目光一潭月夜下的深水,我看不清他的神態,隻感到什麼東西在他的眼睛裏一片蕩漾,晶光閃爍。
稍頃,他慢慢展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又清秀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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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可以坦誠交談了。
那隻黑豹子不知道是不是餓慌了,我們好不容易躲開了狼群,它又出現了。阿朗帶著我躲到一塊山石凹壁處,黑豹不肯輕易走開,在我們頭頂的山崖上猶如困獸一般,來來回回地走著。
這裏是山崖石壁上凹進去的一個小洞,剛容下兩個人並排而坐。
我和阿朗坐在石洞中,四條腿垂下,隨著山壁旁邊貼合而過的野風而輕輕晃悠著,腳下,是二十餘丈刀削斧砍一般的懸崖峭壁。空氣和諧平靜,就連那黑豹也好似非常可愛……我抬頭看看那黑豹,原來,它的名字就叫做赤姆。
“呼!”赤姆發現我對它笑眯眯的,很不客氣地衝我頭上咬過來,我嚇得渾身一個哆嗦,畏畏縮縮藏回山壁凹處。我們坐到這個山崖邊的小洞上,就是為了躲避赤姆。
“它又有一陣沒有吃到血食了,等到天亮風停我就可以打發它走了。”
誰說的,它兩天前才吃掉了我的戰馬……那小豹子怎麼沒看見?
“不是……你的豹子?”他們既然生活在一起,自然有些關係。看著赤姆在我們頭頂逡巡來回,伺機待咬的樣子,總讓人有些提心吊膽的。
“不是。”
他說,“我讓月氏公主將你送來,是因為這個月氏族如今即將四分五裂,需要有人可以站出來主持大局。”
“不是有花尚公主和花禦小王子嗎?”這聽著跟我無關啊。
“他們不是祖先承認的月氏皇權繼承人。”
“噢。”應當是有求與我,我要好好搭點架子,漫不經心地哼了一哼。
“有。赤姆喜歡你。”
喜歡?我抬頭看看那隻大豹子,它正拖著血腥的舌頭對著我的咽喉虎視眈眈,它確實很喜歡我,喜歡得恨不能將我一口吞入肚中。它幽綠色的眼睛冷颼颼地看著我,我毛骨悚然地收回目光。
“現在你還這樣認為嗎?”我問他。
他搖頭,事實證明,赤姆對我照樣攻擊:“不過你的身手很靈活,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簡單。隻要你騎上赤姆的背,在眾人麵前出現一次。他們會相信你是祁連山大神的傳神使,新的月氏王一旦產生,他們部落的一切紛爭均可迎刃而解。”
“騎上它……”我指著赤姆,赤姆已經大嘴一張試圖來咬我的手指,我閃電般縮開:“你能騎它嗎?”想起方才他與黑豹搏鬥的情形,我已經得到答案了。果然,阿朗搖搖頭:“我若能夠做到,何必找你?赤姆什麼人都吃,隻在黑水澤放過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