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邊陲晚風連朔氣(1 / 2)

我坐在沙礫堆上,一根胡楊枯枝在手中不斷劃拉著。郭元,羅堯,關雲飛,雲柯,徐自為,荀郅抱臂站在我的身邊,如同一圈固若金湯的堡壘。

“周秦,你們立刻做飯。其他人原地休息,半夜再起程。”趙大哥站在四千人麵前發號施令,而我,連站在隊伍裏的資格都沒有。我坐在金黃色的沙堆上,高處的藍天白雲,遠處的青蔥綠洲,在我麵前組成一幅五彩斑斕的畫卷。手中的枯枝在沙礫上,一遍遍畫著圈。

——我已經離開了霍將軍兩天了。

這一次不是我主動離開他,是他衡量了戰局與我們一起商量的結果,讓我跟著趙破奴打旁援。這幾次的戰役,旁援隊伍配合一直都很好,士兵戰鬥力的保存率也非常高。霍將軍即將籌劃的是對東部草場各匈奴王部的重要戰役,我們兩個現在已經想明白,把我放在他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戰鬥計劃一旦作出,我立即連夜隨趙破奴部離開了大部隊,帶走的還有六個保鏢和阿連。霍將軍讓我試了試昆吾劍,認為這把劍比普通戰刀更適合我,就把劍交給了我。

我拿著昆吾劍,左扳扳,右拗拗,從武當劍法揮舞到美式花劍,霍將軍問我在幹什麼?我說我在適應武器隨時準備去戰鬥。

他忍不住笑了,說,彎彎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我很奇怪,我現在就是覺得非常害怕啊。剛來的時候,因為晏小姐跟我說過《史記》中記載的河西二戰結果,覺得隻要是霍去病出馬,就沒什麼好怕的。尤其是在祁連山下與單桓王他們的一戰中,我更是以為漢族士兵現在是縱橫草原,無人匹敵。

經過了月氏人的遭遇,才知道,河西的危險是真實存在的。如今要離開他,我自然要有充分的準備。

昆吾劍在我手中閃爍著古劍特有的神秘而古老的光芒,仿佛一個曆經滄桑的智慧老人,冷眼旁觀著麵前發生的一切。

霍將軍把他最好的馬讓給了我,把他最稱手的劍讓給了我,對我來說,這是一種說不清滋味的負擔。

背負著他帶給我的負擔,我跟著趙大哥離開了霍部主力。

他說,三天後,黑水澤,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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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已經兩天了,明天最晚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就該與大部隊在黑水澤會合了。這兩天我一直在提心吊膽,生怕發生什麼意外。我知道戰場上的事情很多時候是說不清的,還好,我們一路行來非常順利。

我正在專注玩沙,眼角似乎掃到一層滾滾黑煙。我抬起頭,趙破奴他們看起來仍然很平靜,就連負責瞭望的士兵也沒發出什麼異常的訊號。我站起來,向高處走去,爬上一棵樹……

“趙大哥!趙大哥!匈奴人!”

“哪裏?”

“那邊。”我指給他們看,“很多很多。”我還判斷不出多少人。

趙大哥雖然在霍將軍麵前是一個服從命令的下屬,可是,他也是他們建章營中最精英的軍人,他曾經十幾年失陷在匈奴人部落裏,對這裏地形比較熟悉,現在兵力又足。霍將軍讓我跟著他,是權衡再三的安排。

“齊天鄂、張奎、梁孝寺,你們去東路探明到底有多少匈奴人。陳屯長,趙屯長,李屯長,讓你們的士兵箭上弦,準備伏擊。”趙大哥開始調兵遣將,“裂風屯、暴雪屯,兩屯待命,準備衝擊。”

“趙大哥……鷹擊司馬大人!”我大聲叫道:“讓我做斥候,我可以……”

所有人的眼神淡漠地掃過我,直接投向趙破奴。趙大哥搖頭:“你跟在大隊伍裏麵,荀郅,你們保護好她。”

“諾!”荀郅抱拳答應了下來,自從廣雲軍司解昭在酋塗王一戰犧牲後,他們六人的頭領便自動替換成了關東騎督荀郅。他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方臉盤,大眼睛,臉上刀削斧砍般的皺紋證明了他的身經百戰與經驗充足。

我自己把武器放得更稱手一些,安分地呆在他們給我安排的隊伍中。六個保鏢將我重新圍起來,弩箭上弦,戰馬勒緊,盔甲緊束,目光犀利。

趙大哥站在沙礫堆的頂端,靜靜地望著藍色天穹的遠處。

草原的起伏中,線條低緩的山巒遮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應當也遮擋住了匈奴人的視線,如果運氣好的話,兩支隊伍也許就能擦著草原山丘悄悄地錯過,避免一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