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把一盆子髒水全部倒在我的身上?我來河西是我自願的麼?這麼多天來,我一直顧及他的顏麵,不予他點穿,他如今一句句埋怨我,我不得不讓他明白一些事實。
“霍去病!我為什麼會來河西?我為什麼會落在今天這個田地?整件事情分明就是你的錯!”我覺得他很該自己反省反省,“還請霍將軍收起些責怪,在自己身上好好找找原因吧。彎彎一向珍惜自己這條賤命,我最討厭置身於危險境地。我來河西為了什麼,這一點你若不知道,想不出,我便權當不曾認識過你這個人!”
是他自己拿著那個什麼“身中亂矢,死於河西”的瘋話來嚇唬我,讓我擔憂煩惱不得不來。分明是他自己幼稚又無聊,導致了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完全就是他自己的錯嘛!
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些,唇色咬得發白,嘴裏的話卻很硬:“你的擔心完全多餘,這不過是玩話。”
“玩話?這樣的話是隨便說得的嗎?”
“說了又如何?我是什麼人?真是杞人憂天!”
說得輕巧!這個隻會凶別人不會自我檢討的男人,我根本就不想再看見他!
我難抑內心對於他的失望,憤而轉身:“既然霍大將軍覺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也不在這裏阻礙你的前程了。我自己料理自己,生死由天去!”
“不許走!”他見我轉身疾走,大約著急了,吼得振聾發聵。遠處的士兵都抬起頭看這邊。他走上幾步,壓低聲音:“怎麼走?馬上要打仗了,你不許再去找死。”
“誰說我去找死的?”我把阿連身上的灰拍打起來,幾根斷草飛向霍將軍,他不得不用手打開,我說:“我到軍營裏找個屯加入進去。自己憑本事活下去,從此不必霍將軍操心!”
他氣結,憋了半晌才道:“彎彎,你要明白,我從來沒有為誰這麼煩心過。”
“你的煩心完全是多餘的,我不會有事情的——真是,杞、人、憂、天!”我學著他方才的腔調,世界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使用成語。
哈!這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師夷之技以製夷,令我得意洋洋……
沒等我快活夠,他惱恨成怒的表情令人沒了笑容,他說:“好,你自己說的!”
我的身後果然沒有了動靜。
我放慢腳步,等他將我叫回去,走出了足足一丈,身後還是沒有一點兒挽留的聲音。我回頭一看,他已經安臥在戰馬旁,自顧自睡覺去了。
這下子我真的生氣了,用馬鞭子在地上抽出一個脆響:“阿連,我們走!不跟這種沒心肝小心眼愛置氣的男人在一起!”
阿連不滿地“噅”了一聲,好似不願意離開。
我牛不喝水強按頭,逼迫著它向前走。阿連的馬脾氣也上來,四蹄拿著地,立得筆直,一步兒也不肯挪。我們正在僵持中,破陣假軍司雲柯走過來,輕輕打了一個呼哨,阿連這才哼了一聲,開始順著我的韁繩起步。
“好啊,你隻跟外人好,不理睬我,看我教訓你!”我打算把氣發泄在這匹一直不大肯聽我話的劣等馬身上,雲柯攔著笑道:“連璿是我喂大的,姑娘別誤會。”
霍將軍的軍隊真爛,連馬夫也能當官兒。
我把鞭子一收,刻意糾正他:“它不叫連璿了,我給它改名字叫阿連。”
雲大人看我氣色不正,保持沉默。我邊向前走邊說:“你們一個也不許跟過來。”
我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掃視霍將軍,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半點反應。
我的心情真是壞透了,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希望他能夠把我拉回去,好好跟我說話。
哼!不理就不理,他以為我多願意跟他湊在一起?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霍部的作戰壓力從來就是在他的身上,減員最嚴重,戰鬥最激烈,情勢最危險的,一向就是在他的親衛隊裏。說不定我換到普通屯裏,日子還好過一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