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輾轉添沛離(2 / 3)

我全身滾燙,後背卻如同浸在冷水中一般冰涼,頭昏昏地發痛。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陣陣眩暈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隨時會昏倒。

抬起右腳,足尖在草葉上猶豫半日,依舊毫無目標地沉沉落下,然後,左腳也是這樣毫無目標地落下。我微微仰著頭,衣衫破爛,麵巾肮髒,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像乞丐的人了。乞丐還能在人間乞討到一口飯食,而我,身處荒野,什麼也不是。

我木然行走在曠野,尋不到回去的道路。

“日——”一聲金鐵破空的聲音傳來,直向我麵部奔來。

長劍?利器?我聞到了血腥味!我還感覺到了濃重的殺氣!——這正是我熟悉的東西。

我擰身讓過鋒利的劍尖,抄手一拍,一把被人打飛的長劍被我接在了手中。

“臭小子,還有幫手?”

雖然已經沒有了視力,我還是下意識地左右看看,我可不是什麼幫手。不過,大約我來得不是時候,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兩道疾風在我耳邊劃來,準備給我來個一刀濺血。

一刀濺血就一刀濺血。

翻腕,懸手,甩臂掄圓,我的腰身堪堪從兩柄刀刃的勁風處滑出去。從兩個夾攻者中間穿身而過以後,我長劍前挑,滑出半尺,以免屍血濺身。一秒鍾後,身後的兩具屍體迎麵而倒,在我的裙後流出一條小小的血河。

劍尖微抄,凜冽之氣從我指掌處溢出,第三把鐵刀剛掄上我的麵門,就被我的劍身粘得偏離方向。粘訣一收,電騁雷芒,我在原地旋轉身軀,劃出一個半圓,第三具屍體在我的劍芒中倒下。屍體還未躺穩,我已然長身而起,撂腕如箭,筆直挺拔的線條人劍合一,長劍刺穿第四個人的胸部,直到沒柄。

第五個可能認為我的武器被製,有了出手的機會,向我背後砍來。我放手讓開,與第四具屍體錯肩而過。突然手肘一撞,第四具死屍手中的鋼刀插入了第五個人的胸腹。

手有點軟,準頭差了一點,第五個人沒有馬上死。我聽著他發出難聽的咯咯聲,抽搐了好幾下,才斷了氣。

裙角落定,衣袂翩垂。我站在原地仔細感覺了一下,好像已經沒有什麼殺氣了。

耳朵裏嗡然一片,我陡然失去了重心,我感到手中小姐的衣衫從我指尖滑落,整個人也失去了控製一般一瀉而下,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都很軟。頭脹得像塞了一團馬蜂,嗡嗡亂叫中撞得滿腦子生疼。

我的手剛一動,一個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你總算醒了?”

如同雪山上流淌的一注清泉,如同玉罄敲擊出的一串流音,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動聽的聲音。

“喝點粥,你的力氣就會恢複了。”一勺溫熱粘稠的液體來到我的唇邊,散發著稻米獨特的芬芳。

我喝了兩口,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一碗粥被我的手臂碰翻了大半碗,滴滴答答灑在被子上,粘稠一片。

“璿玉,把被子換了,再端一碗粥過來。”

“好。”外麵清清脆脆的應答聲,一名女子腳步輕捷地走進來,為我換了一床新的薄被。那個聲音又道:“給你,你是不是要這塊遮臉的布?”

我抬起手,慢慢往上摸,可是什麼也沒有摸到。反而感到一隻手在我的眼前搖動,我手指如電,一把握住那隻手,是一隻很小的手,似乎和我自己的差不多,與那個聲音顯得極不協調。

那個好聽的聲音含著詫異:“你眼睛看不見東西?”

“嗯。”我摸到了他遞給我的厚布,已經漿洗幹淨了,我把它纏在臉上。

“這樣子你怎麼吃東西?”

我把麵巾向上提起一些:“這樣就可以了。”

“幹什麼要這樣?天氣漸漸熱了,你會不舒服的。”

“我長得醜。”

“哦。”他又把一勺粥遞到我的麵前,“喝吧。”

聽他說,我發了好幾天燒了,什麼濕熱內滯,中焦內苦。那些一大堆的中醫名稱我也聽不懂,說白了,就是得了肺炎。他還說,他跟表妹璿玉那天晚上趕路錯了時辰,遭到強人搶劫,是我出手救了他們。

我隻記得自己殺了人,不記得自己救了誰。

“你好好休息。”衣衫悉索,他要站起來離開了。

哦……他要走了。

什麼?他要走了!!

這裏又會變得徹底安靜,什麼也沒有。我將重新墜落到寂靜無人的荒野,除了黑暗和衰草的聲音,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管我,沒有人理我,讓我一個人沉浮在這個哀傷的歲月中,慢慢走向更為黑暗的地方。

不!我不要這個樣子!

“不要走!”我叫了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