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是動不得的······，有些情，是動不得的·······”他當時就是這樣說的！輕輕搖頭，朱宸濠喚回自己不知跑到哪兒的思維，回身，那人一雙清眸竟還緊盯著自己，執著的，要等待自己的回答，記得又能怎樣？難道，還企圖用那一段記憶挽回些什麼嗎？你又何必······輕咳，聲音卻是異常的堅定：“臣，忘了！”“是嗎？”一滴清淚終於在那句忘了後滑落：“那麼我告訴你。那次，在你的別院裏，是你，朱宸濠，救了我朱厚照！聽清楚了嗎”“何必？記得再清楚又能怎樣？救皇上。隻因為皇上若在臣府裏出事，臣難辭其咎！”同樣的答案，那時，似乎也是這樣回答的吧！“是嗎？可是據我所知，我可是偷跑出來的，我死了，你大可光明正大的出城回你的江西，誰敢攔你？我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你都不知道走到哪裏了！更何況，那時我剛剛登基，時局不穩，隻要我死，天下一定大亂，到時候，你起兵江西，以你的身份，你的才智，你的聲望，誰能相阻？你光明正大的做這個皇帝，不好過大費周章的造反？對不對，寧王殿下？”微微一愣，這個小皇帝，什麼時候竟學會這樣抽絲剝繭的分析了？緩緩走近，剛一靠近，就被一把緊緊抓住，那人的聲音隻能用悲愴形容：“你，究竟在逃避些什麼呢？”深吸口氣，生生忽略陣陣悸痛，生生壓下層層感慨，輕輕掙開被緊握的手臂，扯出一個朗笑：“不說這些，皇上和大臣們商量的怎麼樣了？”“商量什麼？”一下子改變話題，朱厚照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一臉詫異。“成王敗寇，臣可是謀反之罪，自當處以極刑，我，怎麼個死法？”看著麵前微微皺眉的朱厚照，朱宸濠輕輕開口：“淩遲嗎？魚鱗剮，三千六百刀，夠我抵罪的嗎？”眉頭皺的更緊，這個人怎麼好像在談論別人？聽不到反應，朱宸濠繼續接到：“不是？那，午門斬首？這個倒是痛快，隻是那些老臣恐怕不會同意，怎麼也要殺雞儆猴嘛！腰斬？也沒什麼，隻是死後難看了點。”“別說了！”再聽不下這些血淋淋的詞，朱厚照直接打斷他的話。“怎麼，都不是？那是什麼？難道還顧慮我的身份不便外揚？白綾一條自盡？那是女人的死法！”“誰說，讓你死了？”“笑話，就算皇上不讓臣死，天下讓臣死！”“如果我一定要你活呢？”輕歎，這個人，總是這樣，婦人之仁，怎守得住江山，怪道，起亂者多！“皇上，臣······”“不要再說這個字！”聽了一個晚上這個生疏的臣字，再也聽不下去，便索性截斷了吧。“你是皇上，君臣之禮還是要的！”在大牢中見到朱厚照的第一眼就決定要割斷了一切，所以一口一個皇上叫的自己都覺得不自在，卻隻是想告訴他，回不去了！卻不想他直截了當的拒絕！順口而出的理由實在是牽強。“君臣之禮？”果然，朱厚照怒極反笑“反你都造了，不現在和我說君臣之禮，你不覺得可可笑嗎？”無言以對，這個人，什麼時候學的如此牙尖嘴利了？半晌聽不到回話，朱厚照再次開口：“我沒打算讓你死，不過，活罪難逃了，發配邊疆吧！我來想辦法！”一說到想辦法，不禁想到了龍案上那一堆的奏折，還能壓多久？麻煩啊。抬頭看看眼前好想好整以暇的人“這個人，就是所有麻煩中最麻煩的那個。”發配邊疆？“低頭一笑，複又抬起”無論發配到哪兒，都夠我受的了，折磨我一輩子！“輕輕抬頭，戲謔自嘲的表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凝重：”皇上，賜我一死！“輕輕一愣，朱厚照心底湧起淡淡憂傷:我知道，知道驕傲如你，寧死也不願意活在別人的恩賜中，但是，我舍不得，我隻想知你還活著，隻想要空氣中還有你的氣死。我可以再不見你，但，，我要知道，你還活著！“死？你欠了我那麼多債，想一了百了，你想都別想！”笑，苦笑，這個人執拗起來，倒真是······不過，這世上，並不是處處都隨人意的。望了望來時的路，朱厚照歎了口氣：“該回去了，快天亮了吧！許多往事，你真忘了也好，假忘了也好，這輩子，我幫你記著！”有些事，若你後悔，忘了也罷，總有一天，要你一起還！所以，你不許死！”再看一眼，這個讓自己連心都輸進去了的男人，狠狠心，轉身離去。卻隻聽到身後一句“等一等！”輕輕停下腳步，那人一字一頓的話語撞入心底：“有些事，其實我也沒有後悔過，包括，你在我別院的那一晚！”看著朱厚照遠去的身影。一滴淚終於滑落。很多事，我沒有後悔過，也不曾忘卻過，這世上，我若有虧欠的人，那就是你了，所以，來世，倘若有來世，我還你！感受到紅燭一陣不正常的跳動，朱宸濠的口中又溢出一聲歎息：這一世，虧欠了不僅一人吧！望向似乎沒有盡頭的漆黑甬道，長長一歎：“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著不見呢？”仰頭，對著空無一人的牢房說話，卻在眨眼間一個男子出現在眼前，青衣，白絛，一身的冷傲，似，一臉的漠然！不似朱厚照一樣走到了緊貼牢門的地方，緩緩的步子，竟是在離牢門近三米處生生頓住，似是，再難進一步。沒有介意這個人近於無理的冷漠，朱宸濠開口：“什麼時候來的？”“不久，不過，恰好聽到了該聽的。”低頭一笑：“今天這大牢倒是夠人熱鬧了，關了一個謀反的王爺，來了一個九五之尊，還有一個名滿大江南北的高士。”“王爺”冷冷的聲音竟是難得的平和了下來，帶著深深的勸說意味，“如果你想······”“本王不想！”不用聽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又何必聽完？“你，這又何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願意，卷土重來，我，定助你，東山再起！”深深吸了口氣，涼！“這哪兒想南宮淩雲說的話？”睜開合上的雙眸，直視麵前的男子，在這些許的歉意：“淩雲，有些事情，我明白的，隻是有些東西，我也給不起的！”第一次直呼這個人的名字，果不其然那人一臉的驚異，繼續開口：“你，那麼了解我，自然應該明白，我無力也無願東山再起！有些東西，欠下了，總是要還的！”“我明白！”瞬間的驚異中又是波瀾不驚“既如此，我便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揚手，一個翠綠瓷瓶飛入牢內，伸手握住：“不會，很痛苦吧？”“我配的，性烈得很，很快，就過去了！”嘴角勾出一個邪魅的笑：“知我者，南宮先生也！”轉身離去，朱宸濠的聲音傳來：“對不起，其實那次在別院，我······”“我知道，那種借口，連朱厚照都騙不了，何況我！記得以後找借口這個好點的！”沒有停下步子，走得很決絕。微愣：原來這個人也會說笑：以後？他，像是有以後的人嗎？拔開塞子，辛辣的味道，一口傾盡：欠了你的，我把這條命都還你，希望來世，倘若有來世，別再，有緣，無份！緩緩地倚牆而坐，輕合雙眼：痛！除了痛，還是痛。可是，卻分不清究竟是心痛，還是這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