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隔著病房的窗戶，我可以感受得到這個城市與我格格不入的繁華。
我做了一個夢，睡夢當中，我和蕭子譽都還是年少的模樣。他就站在我的麵前，衝我伸出手來，仿佛在等著我走過去。
他的頭發在午後鍍上了陽光的金色，微風灌進白襯衣裏，掀起了明媚的波瀾，我唯一能從那雙黝黑發亮的眸子當中捕捉到的，就隻有傻笑的自己。
我以前聽過木心的詩。
“從前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有些句子，總是能夠從紙上跳進心裏，然後拉扯著你的神經，逼迫你回憶起美好的東西。
當然，在你快要沉溺其中的時候，會給你響亮的一個耳光，硬生生的再把你送回到生活當中。就比如現在，我一團亂麻一般的生活，已經不允許我再想這許多。
我是被進來查房的護士給吵醒的，她給了我一個歉意的微笑，我有些不知所措，麵對這樣的善意，我不能以尷尬為理由，就視而不見。
雖然這個護士的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睛裏隱藏不住的探究已經讓我想起來了白天在這個病房裏所發生的一切。
“身體狀況很好，就是要注意休息，情緒不要激動。”她的笑容未曾褪下，替我掖了一下被角，又給我倒了一杯熱水。
她臉上的同情此時此刻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撬開我胸前的皮肉，直接紮進心髒裏，我想掙紮，但是這偌大的病房隻有我獨自一個人，我一時之間竟找不到東西來替自己辯解，告訴她我並不是一個人。
“謝謝。”我笑著，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想，她的酒窩沒能感染我，我的笑容裏，一定充斥著尷尬。
白天的事情鬧得太大，我不敢叫我爸媽過來聽人的口舌，於是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今天婆婆照顧我，他們沒想太多，大概是以為我所謂的婆婆是想要多跟孩子待在一起罷了。聽著他們堅信不疑的語氣，我突然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薑梨？”我偏頭去看窗子外麵的夜景，卻被一個陌生的女聲給打斷了，我轉過頭去，有些詫異。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回憶起來了，這是今天早上火上澆油的女孩子，和上午的裝扮不同，現在是一身的火紅包臀裙，嫵媚性感。
我掙紮著坐起來，大概是考慮到了她和蕭子譽之間的關係，我不想在氣勢上比這個女孩子低半分。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
“當然是有事情了，不然你有什麼值得讓我專門跑一趟的。”這個女孩子說話很不客氣，我有些羨慕，羨慕可以擁有這種盛氣淩人的樣子的人，我媽媽是老師，從小交給我的，除了謙遜有禮，就是克己忍耐。
與其說是溫柔乖巧，不如說是束縛呆板。
我沒有說話，等待著她的下文。
“你跟蕭子譽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她並不等我請她坐，就自己從門口拉了一個椅子，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對於這接二連三的不禮貌有些抵觸，這種肆意妄為，仿佛是一種嘲諷，和對我落魄的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