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村莊裏已燃起熊熊的篝火。大塊的羊肉,大碗的羊奶酒。古夢雲他們是食指大動,若風卷殘雲一般,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吃得極是痛快。隻有老佛爺,似乎心事重重,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
古夢雲不禁輕聲道:“老佛爺,咱們已經走出了大沙漠!”
老佛爺回道:“我知道!”
古夢雲道:“那你不餓麼?”
“嗯!”
古夢雲說不出話,村子裏的那位長者又走了過來,那長者端起酒碗,道:“老朽活了這麼多年,平日裏隻見波斯商人往來中土,卻很少見到中土商人去往波斯。諸位貴客遠去波斯,這一路奔波跋涉,可真也是了不起。來,老朽敬各位一杯!”
酒已下肚,老佛爺突然開口道:“這位老哥,你們村子裏為何如此凋敝?”
那長者抬眼瞧了一眼老佛爺,見他臉上蒙著麵紗,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欲言又止。老佛爺又道:“老哥有什麼話,盡管直說,不必顧慮,咱們隻是行路的商人!”
那老者終於道:“其實,我們這種邊遠之地,素來山高皇帝遠,你們漢人的皇帝管不到這裏,西域小國的國王也管不到這裏。多年來,咱們在這裏繁衍生息,這裏的條件雖然一般,日子也過得一般,卻總算是衣食無憂。可咱們卻也有擔憂,那就是害怕戰亂。太平的日子越久,紛爭就越可能發生。畢竟,這世界上有了太多貪婪的人,一旦戰事又起,最遭殃的就是咱們。”
老佛爺聽了,深深地歎了口氣,道:“不錯,太平的日子過了久了,那些貪婪的人貪心一旦膨脹,就會惹出禍端!”
那老者轉頭看了一眼四周,輕聲道:“可不是麼!老朽活了這麼久,見過了太多這樣變故。最近一段時間,老朽看見不少陌生的人來到西域之地。唉,村子裏的許多年輕人也仿佛中了魔一樣,紛紛去到城裏。老朽眼見他們青春地離開,卻不知明日又會是怎樣地歸來!但願天佑吾鄉吾民……”
古夢雲突然插話道:“老人家,那這裏距離最近的城還有多遠?”
“騎著最快的馬,差不多要一天的時間。若是步行,則最少需要三天的時間!”老佛爺的答案讓那位老者目瞪口呆,道:“這位貴客看來很熟悉這邊的路,不錯,邊陲之地,距離是一種最難以捉摸的概念。三天的距離,說遠也遠,說近也近。有時候,老朽也希望我們所住的地方距離城裏能更近一些,但有時候,卻也希望能更遠一點!”
天明,策馬奔騰。古夢雲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將剩下的兩匹駱駝也送與那老者,並換來了四匹馬。四人縱馬西行,黃昏時,那座城已在望。
這已經是第三天的黃昏,撒木措躑躅在小樓前,一會兒仰望小樓,一會兒又仰望夕陽。小樓的窗開著,窗前正立著一位年輕的女子正眺望著夕陽。夕陽溫柔地照著,駝紅色的霞光中,一位年輕的女子正在一座小樓中臨窗遠眺……
“不行,你這個計劃太過凶險,咱們的人雖然已經到齊了,可咱們在其他地方的安排,還未完全妥當!尤其是……”三天前,當撒木措帶著石鳳回來後,他左思右想,要想避免將石鳳送給薩爾旦,恐怕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提前暴動。可當他將這個主意告訴撒拉進時,老王爺卻一口回絕。
撒拉進怒道:“我已經跟你說過,好男人當以天下為重,以國家、民族、家族的興盛為己任。女人、漂亮的女人,隻是花瓶。你若是喜歡漂亮的女人,等咱們的大事成了,你可以隨意挑選,又何必因為石鳳這個賤女人而壞了大事。”
撒木措想要辯解,可他剛說了一個“可是”,老王爺已暴跳如雷,他怒聲道:“可是什麼?咱們姑墨人的大業難道比不過一個女人?我這麼多年花費了那麼多心思,難道就是為了讓你為這個女人而將一切化為烏有?”
撒木措又說不出話來,他心底裏深愛著石鳳,可他腦海中所盤踞的卻是根深蒂固、早已融入血液中的複國理想。他知道將石鳳送給薩爾旦意味著什麼,但他也明白提前暴動也意味著什麼!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理想,撒木措有選擇的餘地麼?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小樓上的石鳳也不會有選擇的餘地。若是沒有那一次的桃花塢之行,若是沒有見過石拓風,她一定會大聲地說:“就將我送給薩爾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