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驚飛的倦鳥四處飛了一陣,發現並沒有人去搗亂它們的老巢,口中又是一陣亂鳴,便紛紛歸巢。山穀裏,又恢複了原先的寧靜。那些蟲豸,又開始歡唱起來。
年輕女子忽地起身,將滿滿的一杯酒緩緩倒在地上。夜風吹拂,那酒香立即飄散開來。突然,又是一陣聲響,這分明就是有人肚皮餓極了時發出的聲音。年輕女子仍舊不驚訝,忽地抬頭盯著那四尊泥人笑道:“稀奇稀奇真稀奇,泥人也會餓肚皮。”跟著又道:“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老天爺保佑,這些泥人可千萬不要變成真和尚、假道士、臭要飯的,不然的話,這樣的好酒好菜,我辛辛苦苦地跑到這樣的地方來,還要跟人分享,豈不是太冤枉了!”她一邊說,一邊還夾起一塊肥厚的狗肉,又不放入口中,而是在半空中晃來晃去。頓時,夜風中,那美酒、佳肴的味道,愈發濃烈,濃烈得讓人垂涎欲滴。
終於忍不住,她身後的泥人已動了起來。
泥人也會動?泥人也想喝酒、吃肉?但若是一個人身上被塗滿了汙泥,並且三天三夜都一動不動,這樣的泥人豈不是很想動,又很想喝酒、吃肉!
那尊和尚模樣的泥人率先跳了起來,口中大叫道:“阿彌陀佛,不行了,和尚我認輸了!姑娘,你這酒菜可否讓灑家吃一點?你要多少的銀子,灑家也給,就算是要灑家的命,等灑家吃飽喝足了,灑家也會給你!”
年輕女子哈哈笑道:“你若想吃,那便來吃好了,我要你的命作甚!”
“真的?”話音未落,那尊又瘦又邋遢像個乞丐的泥人也跳了起來,他腳尖一點,已竄至年輕女子身前,一隻泥手也已飛快地自碗中撈起一大塊狗肉。他也不管手上的泥汙齷齪,就將那塊狗肉放在嘴邊,大啃大嚼起來。等到那一大塊的狗肉全部下了肚,他才道:“姑娘、姑奶奶,你怎麼不早點過來呢!都快餓死我這個老要飯的了!他奶奶的,一個要飯的竟然會餓死,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都說遇到和尚尼姑,逢賭必輸。老要飯的竟然還帶著和尚一起跟別人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哼,所謂的報應不爽!小丫頭,老要飯的認輸了!”
另一個泥人也衝了過來,一把奪過那年輕女子手中的酒壺,咕嘟咕嘟便是幾大口,這才恨恨道:“正是如此,你說咱們賭什麼不好,在哪裏賭不好,偏生要到這鬼地方玩這樣的賭法,三天三夜了,沒得吃、沒得喝,不僅逐臭,還要喂蚊子,甚至、他奶奶的還要被鳥兒當成茅廁,在咱們頭上拉屎拉尿。古家丫頭,老道也認輸了!”
年輕女子這才笑道:“小姐,他們都認輸了,你也可以動了!”
“哈哈,你們可是自行認輸的,願賭服輸,本姑娘再問你們一句,你們究竟是服,還是不服?”最末的一尊泥人竟然也開口說話了。
“服、服、服”,那三個人嘴裏有得吃、有得喝,又哪裏會再說個“不”字。
“既然如此,你們怎麼還不把你們的寶貝統統拿出來,哼!”
一旁正笑得花枝亂顫的年輕女子忙道:“哎呀,我說小姐,你總得讓他們先吃點東西呀!三位前輩乃世外高人,自然一言九鼎,他們說認輸了,就一定是真的認輸了。您就別再催他們了。對了,小姐,我也替你準備好了,就在這山崖下的那塊巨石後麵,您呀,趕緊去洗一下,換身衣服,這一身的臭泥,您怎麼受得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須臾,這邊的三人已是風卷殘雲,將年輕女子帶來的酒菜,吃了個一幹二淨,又從那竹籃裏翻出七八隻饅頭,一隻隻地扔進嘴裏,咽了下去,這才紛紛打著飽嗝,停了下來。這時,隻聽得一陣腳步聲,眾人抬頭看時,麵前竟然來了個天仙般的美人兒!
一襲紫色長袍,雖無任何的裝束,卻將她比之那位白袍女子更勝一籌的玲瓏身段勾勒得更為清晰。隻是看一眼,那和尚、道士和乞丐,都已經看直了眼。
等她走到他們麵前,月色下,見她麵若桃花,膚似凝脂。螓首蛾眉,眼如秋水。和尚、道士與那乞丐更是紛紛張大了嘴巴。而她款款走來,站定後的盈盈一笑,頓時傾國傾城。未及她開口,那三位“泥人”皆不由得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