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我出生前,一連下幾個月的大雨。洪水洶湧,百姓流離失所。父親帶著文武百官和宮中貴人前去寶壇寺祭祀,乞求神明庇佑,身懷六甲的母親也隨行在側。
一行人正隨寺中僧人坐於琉璃殿中乞福,而懷孕9個月的母親卻突然臨產了。
本就早產,還偏又是難產,母親生了一天一夜,疼的死去活來,直至第二日午時,下了幾個月的大雨突然驟停,天降彤雲,金色的陽光透過豔紅如血的雲朵照在琉璃殿中幾十年都未曾亮過的琉璃燈上。燈亮炫目,不點而明,我降生了。
寺中眾人皆讚其祥瑞。
太史令問天卜卦,得出吉言:琉璃芳華,國之將興。
我是應這燈明而生的,眉心處有一塊小小的印跡,形狀宛若寺中鎮國之寶—琉璃燈。
我的父親,大興國君景帝大喜,將我視若珍寶,認為我的降生是天賜福祉,因此賜名:琉璃,封為承恩公主。意為:承上天恩德而降福於世的公主。
我的母親,大興皇朝第一美人蘇清婉也由諸侯國進貢的一名妃子,母憑女貴冊為皇後,母儀天下,長寵不衰。
母親為我取了小名,喚作璃兒。
她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身為皇族有太多的不得已,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皇室公主。
她說女孩子終有一日是要尋得一份良緣,離開父母,嫁作人婦的。而她也希望我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因此將我喚作璃兒。
小小的我不明白,母親既然已經貴為皇後,而我身為皇帝最疼愛的女兒,大興最尊貴的天恩公主,皇宮是我的家,這裏如何是是非之地呢?
我從不懷疑我的驚天富貴,就像相信父親會如人們大呼萬歲一樣,活過萬年,大興王朝的萬裏江山,錦繡前程,長盛不衰一樣。
眾星捧月中,我的幸福如最炫目的煙花,光彩奪目。凡是我想要的,父親都極力滿足。眾人也似乎覺得本該如此,怎麼寵都不為過。
唯一持反對意見的是一個長相死板,有著長長的灰白胡子的老頭,我父親身為太子時的太子太傅,翰林院的柳太傅。
他說:承恩公主貴為千金之軀,大興之珍寶,萬民之楷模。理當知書達禮,以身作則,不可過於寵溺。
我父親大笑:“太傅言之有理,便請太傅教導於承恩公主。”
當既下旨,任命柳太傅為我的太傅,教我讀書識字,禮儀廉恥。
於是,自我六歲便開始了同皇子們一道去太學院上學,與書香墨香為伴的日子。
每每還未曾睡醒,天微亮,蕭姑姑便將我從錦被中喚醒,用濕熱的布巾為我擦臉,溫柔的叫我起床。
而我則要在床上賴上許久,發一通起床氣,直到宮女們去請母親來,我才無奈的去太學院。
我問母親我能不能不去?
母親總是又氣又笑的搖頭說,不能!
我又問,那我能睡醒了再去麼?
母親還是搖頭說:不能!
我不甘心,接著問:我為什麼得去?”
我的母親不再輕笑,隻是擰著好看的眉,清冷的喝卟:“因為你是皇室公主!沒有人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尤其是皇室中人。”
小小的我,終究還是沒能弄明白為什麼公主就非得去上學,為什麼就不能隨心所欲的生活?
隻是看著晨光灑落處,母親立於我的琉璃殿門前,鳳凰於飛彩繡錦裳,華麗複繁的金繡花紋,襯著明黃底色,陽光下熠熠生輝,風華絕代卻不失溫柔雅致。如墨的青絲高高挽起,流金寶珠發簪,鳳凰展翅金步搖,金絮流蘇自然墜下,貼於額際,說不出的嫵媚傾城。
我早就知道母親是大興最美的女子,是父皇的驕傲。
二十五歲年華,卻依然有著小女兒嬌態。隻是甚少見母親歡笑,更多的時候秀眉輕擰,秋目迷離,如水的瞳中總帶著千山萬水雲遮霧縈的輕愁。拒人於千裏,卻又無法抗拒的讓人想要親近,撥拂雲霧,一探究竟那雲霧後的黑瞳為誰而明?
我心中氣惱,卻也隻能乖乖去上學。心中氣太傅氣的不行,於是便在他授課時搗蛋調皮。看那老頭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我總是和其他皇子皇女捂嘴偷笑。那老頭沒辦法,隻得單獨教授我的學業。
可是我依然調皮搗蛋,那太傅無法,隻好到父皇母後那裏告我的狀。
父皇疼我,對他的告狀隻是輕笑不語。
而母親卻對那太傅盈盈一拜,說:“璃兒自小便給寵壞了,性子頗有些頑劣。柳太傅德高望眾,治學嚴謹,桃李滿天下。璃兒得太傅良師,是璃兒的福氣。隻是璃兒太小,不懂太傅良苦用心,還請太傅悉心教導。若是她實在不聽話,太傅該打便打,該罵便罵。本宮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