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省,千山湖邊一座普通村莊。
這是個隻有二十戶人口的村莊,一條由大青石砌成的古村道向村子深處延伸。村道二邊,青磚黑瓦的古老民居與新建成的西式樓房相互交錯,點輟著幽青的竹林樹木。
正處炎夏七月,太陽炙烤著村外收割完稻禾的田野。村口處,池塘邊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下,涼風陣陣,幾位農忙完的村民正在樹下納涼。
“你們知道嗎?蕭家九昨從醫院回來了。”一位穿著花布襯衫、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正用草帽扇涼。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這二蕭家不少親戚都上門探望。我聽,蕭九的癌症醫院沒法治了,隻能回家保守治療。”
“保守治療,那不就是等死嗎?”一位三十出頭村婦,一臉驚訝,脫口而出。
聽到“死”字,附近幾人眼帶不滿看著那村婦。那婦人訕笑一聲,吐一口唾沫,道:“呸,我這嘴怎麼就淨這不吉利的話?九平平安安的怎麼會有事?”
“九可惜了。”有村民感歎:“這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還沒有畢業就查出了肝癌晚期。老蕭家境本來就一般,為了治好這孩子,老蕭可借了不少錢,現在……唉……”
在場村民心有戚戚焉,附和著唏噓感歎。
大青石村道邊一座古樸的民居,青磚砌成的外牆有些殘舊,長著點點苔蘚。
略為陰暗的房間內,蕭九剛從午睡中醒來,就嗅到外麵飄來的淡淡的中藥味。他站起來,打開檀木色的老窗戶。光線傾灑進來,室內一片光明,照出其瘦弱但還有幾分精神的臉容。他踱步進入大廳,正見大廳中間,父親如雕像般僂坐在藤椅上,雙眼呆滯無神,手中拿著一根煙,煙將燃盡卻渾然不覺。
聽到腳步聲,蕭騰抬頭看了一眼蕭九,愁苦的臉上露出笑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煙按到煙灰缸擠滅。
“阿九,這麼快就睡醒了?”蕭騰臉帶笑容,聲音卻顯得疲憊低啞。
蕭九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煙灰缸,沒有話。
蕭騰歎了一口氣:“阿九,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吸煙了。”
“爸,到就要做到。”蕭九坐在父親旁邊的一張藤椅上,道。
他當然明白父親心裏苦悶,隻能借煙銷愁。但不久後,他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剩下父母二人相依為命。他不想父親因為不良的生活習慣,身體出什麼大問題。
“阿九,吃藥了。”一位鬃邊頭如霜的中年婦女,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從庭院進入。
“媽。”蕭九叫喚了一聲。
王珍將藥放到茶幾上,拿著汗巾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嘮叨道:“這是縣中醫院張主任開的藥,鎮裏張老頭吃了他的藥病就好了。兒子,等藥涼了就喝。你爸捉了幾條黃鱔,等一下我就殺了煮湯給你喝。今晚上你還想吃什麼?”
蕭九還沒有答話,院門被人敲響,一陣中年男聲響起:“有人在家嗎?”
聽到這個聲音,蕭騰的眉頭皺了一下,提高聲音道:“門沒有關,進來吧。”
院門緩緩地打開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臉麵白淨,眼薄唇,穿著一身人模人樣的西裝。他臉上帶著笑容,穿過院時,向蕭九父母打招呼:“二哥,二嫂。”
王珍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蕭騰也沒有出聲招呼的意思。
蕭九看著進來的中年人,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笑容。
進來的這位不之客名叫蕭順,是父親的堂弟和,他們兩人一起長大,以前的感情較好。三年前,蕭順看準千山湖水產資源豐富的優勢,在縣裏開了一家漁業加工廠。開業前,蕭順因資金不足向父親借款七萬,並承諾二年內歸還。但這三年來,蕭順的漁業加工廠規模擴大了一倍,甚至還買了一輛奔馳當座駕,卻沒有向蕭父提過還錢這事。前段時間,蕭九在醫院化療急需用錢,蕭父二三次上門討還,但每次蕭順都以“資金周轉不過來”為由搪塞。無奈之下,蕭父隻能先向其他親友借錢應急。
“順叔,稀客啊。”蕭九臉上帶笑,聲音帶著諷刺道。
自從三年前借錢後,蕭順已經很少上他們家的門了。
蕭順進入大廳前,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起來。他自顧自地坐下,臉上露出悲憫之色:“聽九從醫院回來了,今剛好順路就進來看看。二哥,二嫂。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九,你也要放平心態,平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到哪裏玩就到哪裏玩。”
蕭順看著蕭九,一副關愛晚輩狀。
“順叔的對。”蕭九道:“最近這幾,我正想著到北歐旅遊,可是手上沒錢啊。”
蕭順臉色有些意外,他深看一眼蕭九,裝作聽不明白其中暗示,道:“九,你身體不好去北歐不太好吧?你想去旅遊的話,省裏就有不少好地方玩。”
聽到這句話,蕭九心中暗暗笑。
昨他從醫院回家後,6續有關心他的親戚前來探訪。在蕭家村這個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傳遍全村的地方,他放棄醫治這事現在肯定是盡人皆知。蕭順這次膽敢上門,正是心知他們家暫時不缺錢,十有**不會向他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