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媚敏霍然站起,滿目怨恨:〞誰叫你在他身邊!誰叫你是他從茂溪救回來的!〞
繚歌驀然一驚,她想過韋敏媚有無數條理由來恨自己。但她!她竟是為了一一公子胤。
〞公子。公子。我從小便戀慕的公子,我本是願進入風築為婢的,可因你驟然失蹤。父親以為又有了機會,竟將我轉送給世子為妾!〞
〞當我知道你回來了,更千方百計打聽到,是公子一路將你抱回驛站的,你可知我有多恨?!〞
〞所以,我怎麼能任由你在易府逍遙快活!〞
〞可你,竟又誤打誤撞入了風築。不過還好,公子他不要你!他不要你!把你,又送了回來!〞
韋敏媚看著繚歌,笑得流出了眼淚。
繚歌忽然覺得上天跟她了一個大玩笑。竟是為了公子胤,一個與她倆榮寵無關,一個從未把她倆放在心上的男人。
幸虧,他的無情讓自己從那種癡迷的狀態中,幡然醒過。
她,絕不是韋敏媚,絕對不能像韋敏媚這般糊塗?
可當她雙腳邁出牢門後,靠在一棵楊樹邊,她還是淚流滿麵。
他不要你!
連韋敏媚都知道,是公子胤不要她。
一切如水中落花,沉浮許久,一場急雨讓它們墜入水底,消失無蹤。
隨著韋敏媚被賜死,而嬈歌卻恩寵日盛,她多次在世子麵前追悔自己察人不明,竟然與此等毒婦交好。
又向繚歌致歉悔罪,說,自己被人蒙敝,險些葬送了姐妹情誼,拖著笨重的身子,為繚歌手抄佛經賠罪。
繚歌自然誠心笑納,而世子則百般安慰憐惜。
有時望著世子擁簇著嬈歌的背影,她突然覺得世子頗為可憐。
自己後府女人的血雨腥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的兄長。
日緩緩。
繚歌懷孕已有四月,而嬈歌已是六月。
時不我待。
繚歌因為自己身子笨重,不能再侍奉世子歌舞。
便挑了四個舞姬,悉心調教。日日獻舞於殿上。
嬈歌,也隨世子觀賞,〞記得,當年,我們姐妹一起獻舞於世子,我呢,一襲白衣。姐姐,一襲紅衣。〞
〞是呐,當時我見你,可是驚為天人。你姐姐穿起白衣舞起,與你可十分神似!〞
〞那是自然,我們姐妹自小由同一師傅教導,自然舞姿步法相似。〞
繚歌隨聲附和,長長的睫翼掃過嬈歌的臉頰。
嬈歌一派坦然,眸凝處卻帶著濃濃的得意。
這些時光,她的舞姿早已苦練的與繚歌一般。而當年的人證物證,在韋敏媚死之前都已經為嬈歌清理幹淨了。
而繚歌也沒這麼傻,事到如今,提這個來扳倒她,可能還會被反咬一口。
〞妹妹,世子,妾身身體有些疲乏,先告退了。〞
〞愛妾,千萬保重好身體。來人,送夏夫人回去。〞
〞妹妹,恭送姐姐。〞
流花閣。
〞李醫官,我身體如何?〞
薇兒又上前送出一方錦匣。
〞夫人身體安好,隻是,夫人所托之事,恕下官難以從命。〞
〞為何?〞
〞夫人如果真想玉成此事,今日,子時,雪澈廷。〞
雪澈廷,是公子胤!
怎麼?此事公子胤也要插手。
〞我明白了。薇兒,送李醫官出去。〞
深夜,燭影幢幢。雪澈廷的後苑,秋葉飄零,院中幾把琴器已生了灰。
她輕挑琴弦,琴音生澀。
〞你到底敢來?〞
〞為何不敢?公子把我送到世子身旁。為的是什麼?〞
〞我不將自己的敵人除掉,怎麼能安心,為公子辦事呢!〞
〞所以。我才一直容忍你。容忍你借孟雲的權勢來安心。〞
〞可,這一次事關宗嗣承繼。〞
〞公子明鑒!〞
〞繚歌絕不敢傷害易氏血脈,不過是想借腹生子!〞
〞易氏血統絕對不會受到任何玷汙,隻不過,是生母的名字更換而己。〞
繚歌情急之下,跪倒。眼角卻不禁發澀。
風過,一枚枯葉落在她的肩上,公子胤想起,當日長安那張明媚臉上溫暖的笑意。
而現在的她,憔悴如斯,一身蕭索。
〞也罷。〞
〞如你所願。但你記著,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容忍。〞
繚歌還是忍不住,望向琴器,再問一句:〞公子……這些琴?〞
公子胤悠然開口:〞拭琴之人已不再,留琴有何用?顧念過去,隻會令人頹廢不前。〞
〞是進是退,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