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包括林夕的目光唰地投回到童恩身上。
“你是B型血?那你跟我來吧,還要再化驗一下。”大夫說完轉身往回走,童恩緊跟其後。
“童恩……”
童恩回頭,鎮定地看著鍾嶽,語氣堅決地說:“我是宇豪的親生母親,就該抽我的血,隻要能保住他的生命,我身體裏的任何東西都可以給他。”包括我的生命,最後一句話童恩沒有說出口。
“童恩。”鍾嶽激動地叫道,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童恩和鍾嶽的背影消失在急救室的大門裏,門外麵的幾個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林一南走到林夕身旁,難過地看著她,聲音喑啞地叫了聲:“姐……”就說不出話來了。
林夕衝他笑笑,笑容裏的苦和澀,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當童恩說出“我是宇豪的親生母親”時,季思明的眼睛忽地閃了一下,隨即深深地暗了下去,他終於知道童恩在星空酒吧的眼淚是為誰流的了,他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輸了,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這個唯一讓他心疼,讓他想嗬護、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徹底離他遠去了。
無一例外,所有人心中那個大大的問號,因為剛才那一幕全部消失了。宇豪出事以後,童恩和林夕的表現,曾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許卉,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她默默無語地站在那兒,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想起童恩在信中那句話:許卉,我隻能告訴你,我必須走。看著林夕努力挺直的孤獨的背影,她突然覺得她二十幾年的生活經驗顯得那麼貧瘠。
她忽然想起童恩說過的話:“其實我覺得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人都是平庸的,但卻不是每個人都幸福,如果能做一個平庸幸福的人,不是挺好嗎?”她臉紅了,為自己的幼稚和自以為是。
童恩坐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長,臉色白的幾乎成了透明的,鍾嶽坐在她身邊,可以清晰地看見她臉上青色的血管,鍾嶽的心此時就連輕微地喘口氣都疼得無法忍受。
童恩已經給宇豪輸了一千毫升的鮮血,一千毫升啊,幾乎是她自身血液總量的百分之二十多。看著她纖瘦的身體,白得像一張紙似的臉,最後一次抽血時,小護士無論如何也紮不下去,童恩急得恨不得奪過針管自己給自己抽,小護士為難地看著鍾嶽,“已經六百毫升了,再抽的話太危險了。”
“不會有危險,我感覺很好,這點血損害不了我。”童恩極力地說服小護士。
“童恩,再等等,也許很快情況就會好轉,再等等。”鍾嶽矛盾地說。裏麵是生命垂危的兒子,外麵是虛弱到極限的心愛之人,鍾嶽恨死了自己血管裏的血,他情願把生命分給這兩個他至愛的人,也不願意承受這種錐心的痛苦。
童恩眼圈紅了,從宇豪出事她一滴眼淚也沒流,不是不讓自己哭,是欲哭無淚,她被一口氣頂著,隻要宇豪還沒脫離危險,她這口氣就呼不出來。
“不,鍾嶽,你心裏明白,不能等,一分鍾也不能等。宇豪就躺在裏麵,他在跟死神搏鬥,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得幫他,……,他太小了,他的力量不夠,我們得幫幫他鍾嶽……”
鍾嶽流淚了,他想幫,可他幫不上。
最後四百毫升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流進宇豪的血管裏,人們在等,等待一個生命的奇跡。
童恩像澆鑄在門旁的雕塑一樣守在門口,沒有人能把她勸回床上休息,她蒼白著一張削瘦的臉,纖弱的身軀倚靠在鍾嶽的胸前,兩隻大眼睛亮得出奇,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扇象征生命的大門。
兒子,你行的,你一定行的。媽媽知道,我的宇豪是最勇敢最堅強的孩子,媽媽在這兒,就在你門外,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醒來。
“綠了,燈綠了!”許卉突然尖聲叫起來。
童恩抬頭,急救室門上的燈閃著綠色的光,像生命的綠蔭,使希望的幼苗瞬間在童恩心裏成長起來,她騰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被鍾嶽緊緊攬住。
門開了,穿綠色衣服的天使走出來,滿麵笑容,臉上閃動著興奮的光芒,“血壓升上來了,一切生命指標回複正常,孩子醒了。”
童恩笑了,笑得那麼開心,笑得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流了出來,她回頭看著鍾嶽,笑得那麼甜美。
“他醒了,鍾嶽,咱們的兒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