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又坐了一會,杜適起身道:“明日卯時,大家都到演武場來。”
眾人紛紛立起答應,目送杜適離開,各自散去。方牧陪易秋走在最後,來到院中,易秋緩下腳步,放眼望向遠山。方牧見他目不轉睛,便道:“看到什麼了?”
“暝色無邊際,茫茫盡眼愁。”易秋輕聲道。
“什麼?”
“沒什麼,沒事。”易秋生硬笑了笑。
“對了,晌午我見你進城後在石碑前看了許久,那有什麼好看?”
易秋一震。“方師兄看到我了?”
“我在茶棚坐著,就發現有個人一直站在日頭底下,結果是你,倒是緣分。”
易秋眼簾低垂,默不作聲。
“是哪個大官的功德碑吧,你認識他?”
“不認識,”易秋忙道,“恰好走到那裏,好奇多看了幾眼。難得父子兩代都在秦州身居高位,碑文也寫得工整。”
“我來回多少趟,從沒細看過,都不知道是誰,下次去瞧瞧。”
二人邊說邊回到東跨院,易秋道:“師兄們晚間要練功麼?”
“不用練,多是各自在房中,有時聚在一處敘話。二師兄和徐師弟閑時常去陪師父棋戰。”
“原來師父喜愛對弈。”
“你會下棋嗎?我爹教過我,我卻沒學好,隻能看看。”
“我也隻會一點。”
“你回去歇息吧,養足精神,明早師父特地召集我們,必是要開始教你了。”
“不是每日都去演武場?”
“我同大師兄二師兄已把幾套功夫學完了,平日裏都是自己練。他們幾個由大師兄帶著,師父不時過去看看。隻有考校時才齊到武場,今早剛考過,再就要等下月了。”
“大師兄也提到有考校,詳細是如何考法呢?”
“小考在月初,各人練一套刀法拳腳,師父看我們的進展,加以點撥。大考除了自己演練,還要互相比試,分出輸贏,像與敵人交手一樣要全力以赴。”
“同門比武,通常是大師兄奪魁?”
方牧直言道:“大師兄贏不了我,他出刀過於求穩,往往錯失先機,二師兄卻是急躁輕進。師父常說,他倆若能均勻分作兩份便好了。”
易秋微笑,仰頭望望,轉而道:“師兄,我想到那座山上一遊,從後園門出去有路可行麼?”
“有條小路直通山頂。你不累嗎?何必今天去。”
“天色尚早,我也不甚乏累。”
“那我帶你過去。”
“不必勞煩師兄,我自去便是。”
“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是閑著。等我一會,我先去更衣。”
易秋點頭,不再堅持。
“走吧。”方牧推開易秋房門,見他正站在行囊邊,捧著一個方正的油布包,好奇道:“這是什麼?”
易秋將包裹放到桌上解開,露出一方雕紅漆匣。他輕輕打開木匣,方牧俯身觀看,見匣中鋪有錦緞,盛著一束灰白的須發。
“義父生長在秦州,可是路途遙遠,我無法將他送回來安葬,隻得剪下頭發存起,想到秦州尋一處安靜之所掩埋,權當代義父長眠故土。”
方牧唏噓道:“你是孝子。後山僻靜,葬在那裏正合適,我幫你找個好地方。”
方牧回房係上佩刀,帶易秋出了後院,掩好門,往山路行去。翻過一道山梁,易秋停下腳步,凝望遠方,道:“山色浩茫,碧水東流,真是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