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1 / 3)

一、

“這個馬知府,太不像話了,每天隻工作一個時辰,還不定點,剩下的時間都在鬥蟋蟀。太不像話了!”孫昌齡怒氣衝衝地抱怨著。

隨著魏忠賢的上位,以及王進賢火箭般的躥升速度,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位王將軍前途無量。自然有人主動向王進賢靠攏,其中就包括這位前登州推官、現任蓬萊知縣——孫昌齡。對於這些自願投靠者,王進賢的態度是量力而用。畢竟,升官發財是幾乎所有人的熱望,對於大多數人來講,“名利”都是繞不過的一道坎。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依舊使用封建道德去約束人的欲望,指望所有人都成為聖人,效果越來越差。因此,不如在一定條件下承認這種欲望,約束相關行為,促使對於“名利”的熱望變成社會前進的動力。首先要承認人是有欲望的,其次用正常的手段滿足自身正常的欲望是應該值得肯定的。因此,經王進賢推薦,孫昌齡謀到這個蓬萊知縣的位置。

登州人傑地靈,是登萊巡撫、登州知府和蓬萊知縣三級官員的治所所在地,換句話說就是:登萊巡撫、登州知府的治所,實際上都在蓬萊縣境內,隻不過將其中的一部分變成直轄而已。王進賢要在登州施展拳腳,就免不了要叨擾地方。登州知府換上了馬士英,蓬萊知縣自然也要是自己人。如今,王進賢在登州大肆興建土木工程,需要叨擾馬士英和孫昌齡的事情自然很多。這個馬士英是個紈絝子弟,喜愛鬥蟋蟀,每天隻用很短的時間來辦公,受到孫昌齡的怨懟自然很正常。

無論對於朝廷還是王進賢來講,知府和知縣鬧矛盾都不是什麼好事情。王進賢隻好排解勸慰一番:“馬知府的確好玩了一些,不過你呈上的公文,他有不辦理、故意擱置的嗎?”

孫昌齡想了一想,搖搖頭:“這倒沒有。”

王進賢:“那麼你提出的要求,他有不同意、批駁回來的嗎?”

孫昌齡又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王進賢笑了:“這就對了。這位馬知府雖然貪玩,但是聰慧異常,孰輕孰重,他自然分的清楚。每天一個時辰,對於他來講,處理這些千篇一律的案牘,時間已經足夠了。而且第一,他非常支持我們的工作;第二,他家裏有勢力、有門路,自出生以來的一切都給他安排妥當,所以他自己沒有什麼進取心,貪玩一些。也正因為如此,馬知府不會需要什麼政績,不會像有的官員似的,四處巡查,迎來送往,搞得地方雞飛狗跳、應接不暇。馬知府如此,那麼你做起事情來,也就有了充分的自主權。沒有上峰濫用民力、橫加幹涉,甚至和你爭搶政績,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唯一的缺點就是好鬥個蟋蟀,他鬥蟋蟀的時間越長,你的空間就越大。你隻要滿足他這一個缺點,得到的好處卻是難以計數的啊!”

孫昌齡一拍腦袋:“哦!”他恍然大悟。

王進賢又加了一句:“這樣的好上司,有了政績不妨分他一分,合作共贏嘛。”

二、

除了孫昌齡,向王進賢靠攏的還有黃引恩。

本來,黃引恩是大哥,王進賢是小弟。但是黃引恩在交際場遊走多年,自然玲瓏剔透。自從王進賢升任參將起,他對待王進賢的態度就變得恭恭敬敬,早就把大哥的做派收了起來,如今倒仿佛小弟一般。人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往往容易高估自己的能力、魅力和影響力也就在於此,殊不知一旦失去屁股下的位置,他們往往會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能幹,那麼討人喜歡,那麼富有影響力。

對於黃引恩想要什麼,王進賢心知肚明。但是按照明朝的慣例,在軍旅之中沒有軍功的積累,是很難把一個普通人一下子放到一個重要的崗位的。因此,黃引恩加入水師右營也隻能從小小的隊長開始幹起。王進賢自然不會真的讓黃引恩去當兵,用人要用其所長,王進賢隻是讓黃引恩在水師右營掛個名,不必參加軍事訓練。黃引恩的用處很多,比如疏通山東和登萊的官場上層、比如聯絡山東和登萊一帶的商人等等,讓他當兵實在是明珠暗投了。而最近他的主要工作是協調組織登州諸工廠的建設。

隨著王進賢做出將工廠遷移到登州的決策,各種兵器的生產廠都在緊鑼密鼓的建設。除了兵器廠之外,玻璃廠、化工廠、水泥廠等等也在加緊建設,還有像造船廠、煉鐵廠之類都在籌備建設之中。

此外,還有劇院、茶樓。受到龔世祿的啟發,王進賢還叫劉師吉組建了一支劇團,由姚益城任團長,朱楚生擔綱主演。王進賢還特地找來張岱為朱楚生量身定做寫了一出戲——《梁紅玉》。在明朝,人們不應該僅僅享受物質,更需要滿足他們隨著生活水平提高、不斷增長的文化需求,而且要把這種文化需求同當前抗金的大形勢結合起來。

三、

黃引恩果然消息靈通,他率先得到消息後,忙不迭來告訴王進賢:陶郎先倒台了。

世事無常,本來前途無量的登萊巡撫陶郎先,因為熊廷弼一案的關係,以及被追查出的貪贓枉法的行為而被捉拿下獄。其實,他和熊廷弼扯不上多大關係。他是萬曆35年的進士,輾轉多年才當上了登萊副使,也算是副省級官員。在任上他為海運濟遼和遼東戰事的後勤工作做出過不小的貢獻。因此,就算熊廷弼在奏章中不提他的名字,他擔任第一任登萊巡撫也合理合法,具有很強的競爭力,不是沒有可能的。就算他和熊廷弼之間有貓膩,走了熊廷弼的路子,以他之前在登萊副使任上的政績,擔任這個職務也不為過。倒黴的是,就因為熊廷弼在提出三方布置之策的奏疏上,提出由他來出任登萊一方的掌舵人——第一任登萊巡撫,於是就被視為熊廷弼一黨。隨著熊廷弼的倒台,他也不能幸免。陶郎先在獄中想必是鬱悶至極,倍感委屈,在受盡刑罰後拒不認罪,一年之後絕食數日而死。想一想也真是令人心酸。明朝時的這黨那黨,不過如此,可惜到了21世紀,還真有人不依不饒的把這些黨都成立了起來。

陶郎先的繼任者是正在擔任皇帝老師工作的通政使司左通政、侍經筵袁可立。袁可立4月領受了登萊巡撫的任命,啟程赴登,可是他還在路上,沒有到登州,山東省就出大事了。

四、

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聞香教【1】主”王森的弟子徐鴻儒利用明朝對後金作戰連連失利,內地軍事力量空虛之機,聯合王好賢、於宏誌等,約定於中秋節在河北景州、薊州和山東鄆城三方同時起義。由於事泄,徐鴻儒臨時決定提前單獨起事。

五月十一日,徐鴻儒在鄆城發動起義。他號稱中興福烈帝,設年號為大成(乘)興勝元年。五月十三日,徐鴻儒率起義軍按計劃兵分兩路攻打鄆城。當時的鄆城知縣餘子翼聞風喪膽,倉皇逃跑,訓導劉維賢、武舉王朝俊固守頑抗。激戰數日,縣城被攻克,起義軍殺死王朝俊,生擒劉維賢。起義隊伍很快發展到數萬人,威震曹、濮二州。之後,起義軍揮師東進,渡過運河,直逼鄒縣和嶧縣。這一帶北鄰濟寧,南接徐州,是運河漕運的重要地段,對明朝統治至關重要。朝廷驚呼:“此地一壞,國家進退之路已窮!”起義軍很快攻破鄒、嶧兩縣,震動朝野。山東都司楊國棟急忙率兵前往鎮壓,企圖奪回鄒縣。鄒縣是儒學亞聖孟子的故鄉,曆來受到朝廷的優遇,孟府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作為孟子的第六十六代孫,孟承光以忠義為己任,親自赤膊上陣,帶領鄉勇協助明軍攻城,被起義軍打退。農民起義軍大概是對滿口仁義的孔孟之徒恨之入骨,徐鴻儒親自帶領3000餘名戰士攻破孟府,將孟承光及其長子孟宏略殺死。這種仇恨在之後的李自成、張獻忠農民起義軍身上也出現過,導致了令21世紀的人無法理解的屠殺,可見當時階級鴻溝之深。但是從曆史發展的角度來看,這種行為實際上是錯誤的。這種種的行為也證明,農民起義軍不可能成為革命的領導階級,無論是李自成、張獻忠,還是朱元璋、洪秀全,他們隻能完成改朝換代的任務,隻能將中國又一次帶入到封建****的窠臼,甚至有可能比滿清統治者更為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