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案上青瓷茶杯裏一灣綠水沉碧,步非聆心不在焉地盯著杯中茶葉的起起伏伏。有人在高聲說話,其他人畢恭畢敬。非聆聽不懂,她隻是如其他人低下頭。身邊的乳母歎口氣,看著她。
當乳母最後一次拉著她的手走下廊前的台階時,非聆麵對快如她一般高的台階,抬眼看向乳母:“嬤嬤,不能抱我下去嗎?”
乳母搖了搖頭:“小姐,族長在看著。您小心點,慢慢下。”
非聆一邊小心翼翼落下腳步,一邊問道:“那些人在說什麼?好久、好煩。”
“是好事情,小姐。您多一個弟弟了。”
“是嗎?”非聆抬起頭,瑩潤的眸子如綠石翡翠,透出疑惑:“他們好像說到嬤嬤了。”
乳母微微濕了眼眶:“小姐,您快滿5歲了。照規矩,我不能再照顧您。”
連為什麼都沒有問,非聆再度走下一個台階。好半天,等到殿前的人幾乎都散盡了。非聆才走下最後一個台階,然後回頭看向祭殿。深紅棟梁,黑底金字的匾額。森森大口,麵前鋪陳著數不盡的青磚台階。
非聆隻記得,那天殿前的石階何其料峭難行,陡斜漫長。而當多少年後,她再度踏足其上,卻恍然發現,原來不過寥寥幾步。
步族就靈力而言,在妖族中並不出色,卻能在永泉國擁有如今的滔天權勢。相當一部分妖族認為是步族出眾的劍術使然。雖然那對非聆而言,不過是日複一日手中不斷磨起再破掉的水泡。
步族最嚴格的一條族規,便是族中男女在15歲之前絕不可踏出步宅半步,因此15歲前主家、分家皆在一起學習。隻是主家之子卻不可避免被寄予厚望。對非尋、非聆、非雨更是不得不每次必須拿到前三。好在主家之子天賦素來出眾,再加上眾人矚目的壓力,一般再差也出不了前五,隻是這背後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了。
劍術練習一向苛刻,對於非聆而言尤為如此。非雨已經借一招鍛靈,將麵前的鐵木樁一劈為二。她的靈力屬雷。雷靈主攻,賦於利器可鍛其銳,是以她完成的最為輕鬆。此時,她正站在一旁,看非聆一次次揮劍卻徒勞無功。
“不過一根廢鐵棍,姐姐也太費力了。”她閑閑道,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她的年紀最小,靈力在兄妹三人卻中最為突出。非聆不理她,揮手一震,冰藍色的水靈再度纏繞劍上。她的靈力屬水,萬般靈力中至柔者,所以但凡碰上師父出這種練習便費力無比,但這不代表她會甘於落後非雨。
深吸一口氣,站定,橫劍在胸,反手握住劍柄,靜如林木。下一瞬間,一道劍氣夾雜著淩厲的冰藍之氣狠狠襲向麵前的黑色木樁,軟鐵所鑄的長劍竟在玄木樁上留下一道深達三寸有餘的細長裂口。
“什麼嘛,到底還是差了半寸。”非雨嘲諷的聲音響起。
非聆瞪向她:“可我是以水靈之力,如令師傅評斷,未必遜於你。”
而另一邊的長子非尋也已經完成練習。非雨當下拉住哥哥,不滿道:“她明明就是輸了嘛,還不承認。”非尋頗為無奈,隻是寵愛地對她笑笑。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非尋就算什麼都不說,也總是偏袒非雨的。
接下來就是兩人一組的練習。非雨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主動要求自己和非聆一組。
“姐姐的靈力未免太差,作為妹妹,也應當好好教教姐姐才是。”非雨如此說道,當先擺出了架勢。
“妹妹如此口不擇言,隻望等下不要鬧了笑話才好。”非聆說著,握住長劍。
她剛剛站定,非雨已經攻了過來,一擊直刺直取心口。她的身形靈活,招式簡單卻難避。非聆已經熟悉她的招式,隻是一劍橫劈向她的劍身,本來難以閃避的一招瞬間消解。非雨自然不會沒有後招,借助劍身被彈開的力道,卻是一招橫掃擊向非聆的側腹。非聆急忙跳開也險些被她擊中。就算年紀尚幼,非雨也絕對是大家最不想遇上的對手第一名。
兩人匆匆間已過了十幾招。這時一陣細微的騷動,讓二人稍稍分了神。非聆抽空看了一眼去,居然發現步族族長不知何時站在了武場邊。身為主家之子,族長自然是他們的父親。隻是步族族規,主家父母不得親自教養子女。因此,身為父女,他們見麵的機會寥寥無幾。隻有步族族長一時興起,來看看族中子女的練習時,她才會遠遠看見對方一眼。
來人五官深邃,眉目俊美有如雕刻,妖族二十歲成年後,外貌便不再變化。因此,步族族長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身姿如玉樹臨風,豐神俊朗,眉間似有朗朗日月,光華耀眼。隻有那雙眼眸如古井深潭,永遠令人無法猜測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