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仍是一臉寧謐的安睡在輪椅上的白衣公子,甚至,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隻是,隻是那雙曾給過她無數溫暖,無數希冀的沉睡眼眸卻再也不會睜開了;麵前這個那般高傲冷漠,卻又是那般洞悉了解她的,此生唯一知己,卻是再也不會開口叫她一聲“湮兒”了!
早已淚流滿麵的薛素湮,此刻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都沒勇氣再叫喊一句“南宮大哥”,隻因為,她害怕她再也聽不到那聲回應。若是如此,她寧願當做他隻是睡著了,不,他從未裏去過,他其實一直都守護在她的身旁,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顫抖著手將南宮羽不知何時脫下,披在自己肩頭的外套取了下來,認真的,小心的再幫他穿了上去。卻在拉過他的右手臂的刹那,看到了地上,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木偶人像。那個此刻仍茫然不知的,笑著躺在地上的“自己”,淚水再次決堤而出。
不知何時,已到了午後,茅屋後,一襲白衣的少女正默默的一個人跪在剛剛用鐵鏟挖好的,嶄新墳堆前,棺材是她剛剛賣了之前在街市上劉靖雲為她買下的頭飾換來的。一鏟一鏟的將堆在兩側的土推用力鏟了下去,卻又心疼的,一次次停了下來。隻因為,她舍不得蓋上最後的棺材蓋,更舍不得就此和那棺材中,仍沉睡不醒的絕美的寧謐容顏告別。
不知何時,天邊的夕陽已漸漸隱沒於雲堆之中。當最後一片金色的光線完全消失,剛剛的滿天朝霞,此刻已被漫天的閃爍繁星所取代。驀然覺得那棺材中的麵容似乎也跟著變得漆黑模糊起來,頓覺冷得渾身發顫的薛素湮這才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含淚撫摸著棺材內,那早已被她刻在腦海中的永恒笑顏,緩緩合上了棺材蓋。
記起之前看天龍時,阿朱死去的那刻,喬峰得知真相,悲痛欲絕。當初,自己每每看到此處,都免不了落淚動容。可如今,當自己真正的親曆生死,咬破手指,一筆一劃的在墓碑上寫上“南宮羽”三個大字時,薛素湮眼中卻再沒了淚水,甚至心中也再沒了痛苦或是難過,隻剩下麻木,麻木到無力動彈,麻木到再無言語。
然而,就在深穀中,暗夜裏,一身白衣的孱弱少女在墳前獨坐到天明之際。卻不知,此時,外麵的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齊國京師,九重宮闕內,仍埋頭於一堆奏折中的慕容瑾,此刻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一個字了。因為,手中剛剛看過的,無數奏折中,都隻有一個內容,那便是,如今的鼎劍閣不僅將勢力擴展到了整個江湖,更是開始攻城略地,揚言下一個要除掉的,最大敵手,便是他慕容瑾。甚至,不惜動用整個江湖和一切鼎劍閣的人力物力,對抗朝廷,奪得天下! 不,不僅僅是眼前的這堆奏折,早在在今日的早朝之上,便有無數朝臣當朝啟奏,要他立馬作出決斷,派出大軍圍剿鼎劍閣。不僅如此,就連他派出宮去打探虛實的探子們也紛紛回報,情報確實屬實,鼎劍閣確實有爭奪天下之心。甚至揚言,他劉靖雲定要親自取了慕容瑾的性命!
憤怒的一把扔掉案上的一疊奏折,一臉愁眉不展的慕容瑾站起身來,喝退了所有跟隨的宮人,獨自一人邁步於城樓之上。
為什麼,為什麼如今會變成這樣?劉靖雲若是眷戀他手中的皇位江山,早在當初他病重之時,他便已不費吹灰之力的奪去了。又何須等到今日?
難道,難道是為了薛丫頭?是啊,不管怎麼說,薛丫頭都是因他慕容瑾而死。身為閣主的他,想來,這些天來,親眼目睹薛丫頭的離去,內心的悲痛與思念絕不會比夜夜失眠的他少吧!隻怕,正因為親眼看著她的離去,他的痛苦甚至要遠甚於他!如此說來,如今,他為了替薛丫頭報仇,要來取自己的性命,也是情理之中的。
慕容瑾舉目遠眺,遠處,宮牆外,經過那場政變之後,如今再度繁華起來的街市上再次變得熙熙攘攘,熱鬧喧嘩起來。孤身立於城樓,一臉落寞的帝王,嘴角不禁浮現一抹苦笑。薛丫頭,若是當真隻有如此,才能釋去他心中對我的仇恨,才能減輕我們彼此心中的傷痛,我又何惜我的性命?
隻是,薛丫頭,這些當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