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凶之兆(2 / 2)

再看水中月輝下的倒映,健碩有力的馬兒,拉著豪華富麗的轎攆,緩緩停在了一旁。

要分開了呢。

或許這次不是幾個時辰,或是幾天,而是要一輩子了。

呼吸一滯,陳洛還是把燕瀟輕輕抱起,放進了馬車裏。

馬兒不懂得人的留戀,邁開蹄子毫不猶豫的走遠了。

陳洛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夜色裏,漆黑的夜幕隱著一雙有些通紅的眸子。

抬頭看了看頭頂將圓的月亮,陳洛盤算著,還有一個月了,隻希望,這一個月的時光過的慢些,再慢些,好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為她做些什麼。

歎息一聲,陳洛握緊拳頭,收了平日裏嘻嘻哈哈的無賴模樣,麵容沉靜的站了片刻,然後朝著京城燈火闌珊的某一處,抬步走了去。

……

陰沉的天氣下起了綿綿的小雨,淚珠兒似的雨滴斷斷續續的落在院子的積水處,打出一圈圈漣漪。

燕瀟望著窗外的景象,一時間恍了神兒,直到手中的繡針刺破手指,才從一片空白的思緒中回到現實。

微微有些尖銳的疼痛從指間傳來,燕瀟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一滴鮮紅的血在皮膚上凝成紅豆似的一滴,又有些晃神兒了。

“公主,您受傷啦!快讓老奴看看!”

身旁於嬤嬤的一聲驚叫,把燕瀟嚇的身子一抖,險些又紮了手,這一動,卻讓指尖的鮮血,滴落在了大紅的喜服上。

金線繡成龍鳳細致華麗,鳳凰展翅的羽翼上驀然多了一絲血痕。

嬤嬤捧著燕瀟的手指細細查看了一番,見沒有什麼大礙,才放下心來,隻一低頭看見帶血的喜服,趕緊合著手掌,連連念叨了好幾聲“阿彌陀佛”。

喜服沾血,大凶之兆。

燕瀟靜靜看著,心裏依舊淡淡的。大梁自古便有個傳統,女子出嫁的喜服,需要自己親手繡製,像燕瀟這樣從小淘氣貪玩的人,哪裏會繡什麼花花朵朵,幸好從小看她長大的嬤嬤心靈手巧,還曾是繡房的一把手,把喜服的花紋繡好了九成九,隻剩下添幾針的活計了,才交到她手上,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她竟又做砸了。

不過怕什麼呢?燕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遠嫁北狄更遭了。

燕瀟覺得,依著她的性格,若生在尋常人家,她一定早卷了行禮翻牆逃婚去了,可她不能,她身後還有萬萬千千的大梁子民,她活著,不能隻為自己活。

為了不讓嬤嬤誠惶誠恐的求神拜佛,燕瀟把喜服收到了一旁,朝著嬤嬤問道:“我父皇,可好些了?”

“好些了,派守門的小太監去靜悄兒的探望了,皇上已經醒了,隻是受不得吵鬧,靜養些日子就好。”於嬤嬤邊說著,邊把針線收好,看著麵前的燕瀟麵上仍舊擔憂一片,便接著寬慰道:“公主安心,皇上這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太醫說了,靜養就好。”

燕瀟點點頭,心裏卻清楚,北狄人時時刻刻如惡狼野獸,虎視眈眈,她父皇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安下心來靜養。

也不知,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大梁才能不被一個野蠻的北狄小國欺淩,而她,竟然還要嫁到北狄去,餘生或長或短,都要在那裏一天天的熬過。

亦不知她嫁人以後,是不是宮牆裏,小巷外,田野間,或風或雨,隻剩下了陳小洛一個人的身影。

他最不喜歡朝中的爾虞我詐,也不算貪圖金錢地位,或許,他會浪跡天涯,做一個懲奸除惡的英雄,再遇到一個他心中那般完美的絕世美人,兩個人你儂我儂,瀟灑自由的過完一生。

鼻子一酸,燕瀟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如果真是那樣,她該為小洛高興,因為那也是她所渴求的永遠無法企及的生活。

雨漸漸的停了,燕瀟看著宮門旁的院牆,若在以前,陳小洛總會時不時的在圍牆上露出一個頭來,喚她爬了牆出去玩耍,守衛的士兵見他們兩人從豆芽兒似的小人兒爬到現在,都眼睛朝上的無視了他們鬼鬼祟祟的行為。

隻是如今,好些天過去了,陳小洛再沒有來找過她。

腮幫子氣的有些微微鼓起,燕瀟鄙夷的在想,虧得她還與陳小洛稱兄道弟這麼多年,如今她就要遠嫁了,他竟都不來多陪陪她。

不過這樣也好,一聲歎息,燕瀟又把心中的怨氣吐了個幹淨,相處的越多,怕是到最後,她越是會依依不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