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門。
方束禦緩緩敞開惺忪的睡眼,一雙鳳眸因一時難以適應光亮而微眯,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後,他將目光停滯在桌上那疊抄好的經書上。
上麵的字瘦勁清峻的同時灑逸豪縱,斷然不是他的。
他思冥片刻後淺笑著搖搖頭,許是花墨那丫頭,又來多管閑事了吧。
想不到那調皮丫頭,竟也能寫出這樣一手好字,當真讓人意外。
也罷,竟然經書已抄完,是時候出這藏書閣了。
如是想著,方束禦緩緩起身,信步朝門外走去,舉手投足間,皆是一股清雅氣質。
……
連綿而又嶙峋一帶假山旁,眾多青衫弟子圍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使得場麵有著些許嘈雜。
方束禦對此情此景略微詫異,心裏暗暗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
人群中一抹清純可人的身影在驀然發現方束禦後連忙歡脫地跑到他跟前,贈予他一臉天真無邪的嬌俏笑靨:“束禦師兄,你出來啦?”
方束禦還給花墨一抹溫柔笑意,輕聲道:“嗯。”隨後他將目光流連於仍在侃侃而談的眾人,不解地問:“這是怎麼了?”
花墨神采奕奕地回答:“青玉客今天終於來了,大家正在議論此事呢!”
方束禦聞言淡淡一笑,這確實是大事,青玉客一說在千機門規裏,其實稱得上是不成文的規矩。隻是偏偏掌門對這位恩人十分看重,連帶著弟子們也對這神秘的青玉客的到來十分憧憬。當然,他自己也不例外。
今天,終於來了呀。
“束禦師兄,我聽說那位青玉客年齡竟隻如你一般大,還生得十分好看。我還聽說,他姓易,是將軍府的人。”花墨眉飛色舞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方束禦突然僵硬的神色與身軀。
“呀!束禦師兄,快看,他來了!”花墨忽然指著方束禦身後歡喜道。
方束禦呆滯片刻後,終是略顯僵硬地轉了頭。
而易千策果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藍衣華雅,薄唇輕抿,麵色冷峻地看向他的同時,目光如炬。
並不是七年麵容未改,反之那張臉經時間雕磨後俊逸非凡,神情淡漠有如天上神祇,早已褪去了當時年少青澀。
變化雖大,可方束禦十分肯定,他回眸所視之人,叫易千策。
這樣想來,藏書閣裏那朦朧一眼,並不是夢。而幫他抄經書的人,也並非花墨。
他不禁暗自苦笑,不動聲色地默默退出了人群,不顧花墨叫喚,背影清冷。
……
不知不覺方束禦已走到了後山竹林,這裏有一大片鬱鬱蒼蒼,勁秀挺拔的翠竹,落地竹葉鋪疊於幽徑上,人踩過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脆響。
此時竹林內,有一前一後兩種不同的脆響。
方束禦微蹙眉,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手卻在片刻後被一股有力的力道攥住。
有蒼翠的竹葉悠悠而落,劃過了方束禦低頭陰沉著的臉。
易千策死盯著前方之人,不解地問:“為何要躲?”
他的聲線裏,有掩藏不住的沙啞。
寂靜片刻後,方束禦啟唇用疏離的語氣答道:“易千策,敘舊就免了。我這些年很好,望你不要再擾我清淨。想必你遠道而來,也是有所要事吧。”
“阿禦,我來,就是要找你的。”
方束禦冰涼的瞳孔有那麼一刻鬆動,卻仍是瞬間恢複了寒冷。
“那麼易公子既已見過人,想必可以走了。還請易公子放手。”
易千策卻把手握得更緊了些。他不知道記憶裏那般乖巧可人的方束禦為何如今對他如此冷淡,可是他好不容易尋到他,又怎舍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