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他的精神頭還好,胡碩又是個頂省心省事兒的,一點就通,每天都有大把閑散的時候;二是住在這宅裏,他和老妻心上頗多不安,總覺得是在白吃白喝胡萊他們的。如今有個額外的進項,拿來貼補在家裏,他們也過意的去。
聽見郭地主說願意一個月出二兩銀子的酬金和一袋子的大米白麵代飯後,周秀才便點點頭道:“即是如此,我便厚著臉皮應承了,隻是勞動您老人家破費。”
“哪裏的話,如今銀賤錢賤,這個價錢還怕折辱相公的身價哩!”
郭地主見周秀才答應,不由得大喜,攛掇著讓他的兒子們領了孩子們過來給周秀才磕頭,亂成一團。正好西廂房空了出來,兩邊就商議定了從中間抽出間大的作為上學的書房,叫學生們每天早上過來晚上回去,午飯就回家吃,反正兩個院子中間開著門,來去且是方便。
高氏冷眼旁觀著,後來見事情定下來了,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切地回到了東廂房裏,搖醒了正在小睡的胡信。
“當家的,這院子裏的老先生收學生了,借著這道風兒,把咱們的金童也塞進去好不好?”
胡信睡得懵懵懂懂,聽高氏說了來龍去脈後搖搖頭,皺眉道:“不太好,我們與那郭家又沒來往,人家是出了酬金和代飯的,我們怎麼好去占這個便宜?”
高氏拿手指頭輕輕地戳了胡信一下:“糊塗蛋!誰說要讓咱們家金童去和那堆泥猴兒擠一塊了?我是說,讓他和老五在一塊兒念書呢。”
“老五也念書?什麼時候的事?”胡信一頭霧水。
高氏無奈地瞥了胡信一眼:“虧得你是個當爹的,這樣不上心!那老五能寫能算,你早前就說過他並沒有念過書,不是這老兒私下教他,哪裏會忽然長進起來呢?我原先還以為這老兒是賽大娘的親戚吃白飯的,沒想到竟然還是個老秀才,險些錯過了這個好處。”
胡信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還是不太好,我們住著賽大娘的房子,白吃白喝她的東西已經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怎麼好再開這個口?使不得,我沒臉去。”
“什麼她的房子?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呢!”高氏喃喃地罵了一句胡信聽不懂的話,賭氣扭頭出去了。
高氏在門口站了許久,正在哪兒凝神想法子的時候,胡萊回來了。
“三丫頭,你回來啦?”
高氏心下一動,擺出十二分的熱情款款迎了上去,拿小扇子給胡萊扇風:“今兒天有些暑氣,你在外頭跑出一身的汗,心裏悶熱不悶熱?我房裏正好涼了茶,不來一碗?”
胡萊奇怪地看了高氏一眼:“不了,我回後頭喝去,那涼茶姨自己留著喝吧,這天兒等涼下來不容易。”
胡萊剛要走,高氏慌忙進了正題:“三丫頭,你往屋裏來坐一坐,我有話對你說。”
胡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她進去了。
胡萊進屋後,高氏又是端水抹炕,又是叫自己的兒女過來喊人,忙得不亦樂乎。胡萊看她這個樣子便知道是有事相求,問過了胡信的病情後,心裏預備好了應對之詞,隻等她開口。
果然,話題從胡信身上下來後,很快就轉到了她的身上。
“三丫頭,老五他是跟著周先生讀書吧?”高氏滿懷期望地問道。
胡萊搖搖頭:“讀什麼書,他不是這塊材料,沒有的事情。老先生無聊教他寫幾個字,預備著以後做賬房呢。”
周秀才教胡碩念書的事情是個小範圍內的秘密,反正在後院裏無論做什麼前頭是看不見的,胡萊這個時候否認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高氏頓了一頓,委婉地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說了:“今兒我看到一大戶人家帶著孩子來找周先生拜師,心裏想著,你金童弟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了,這戰亂不知道要耽誤多少年,外頭也不知道哪裏尋書院讀去,眼下正好有這樣一個機會,所以……”
胡萊看了高氏一眼,心裏大概猜到了是隔壁的郭地主家,便問道:“姨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讓金童也和郭地主家的孫兒們一起讀書?”
“原來這大戶人家姓郭呀!”高氏笑著道:“那倒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我看過,一個個泥猴兒似的,一看就不是讀書的材料,湊在一塊兒反而誤事。我是這麼想的,反正他教老五一個人也是教,再加上你金童弟一個也不多,他們兄弟倆正好多相處相處,將來方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