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葉兒被劉氏凶得不敢說話了,胡花兒也低下了頭。
次日,胡桃正在院子裏做早操,突然胡葉兒神神秘秘地走了過來。
“給你這個。”胡葉兒把一小團東西塞在胡桃手裏,做賊似的四周看了一圈,嚇唬胡桃道:“不準和別人說,你姐你哥也不行,聽見沒有?說了就沒得吃了。”
胡桃覺得胡葉兒小大人的模樣特別有趣,故意裝作一副天真的樣子問:“我不說,這是什麼呀?”
胡葉兒很滿意胡桃的合作態度,得意道:“是茶茶麵,可香可耐餓了。”
“你哪來的呀?”
“我娘給的,我沒吃完,省下一半藏兜裏了。”胡葉兒似是不放心般催促胡桃:“趕緊吃,別磨磨蹭蹭的,叫老姑看見你一口都吃不上。”說罷一溜煙跑沒了。
胡桃回到了房裏,把胡葉兒給她的茶茶麵拿給了胡萊和胡碩看。
胡萊和胡碩對視一眼,半晌,胡萊才歎息道:“葉兒是個好孩子。”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可胡桃心裏和明鏡兒一樣。
胡葉兒心地好,胡花兒不見得是心地不好,有可能隻是膽小懦弱,主要問題出在三房的大人身上。不過即便心裏清楚,她也沒有必要做些什麼,暫時河水不犯井水吧。
胡桃把手裏的茶茶麵分成三份,分別遞給了胡萊和胡碩,兩個人沒推辭笑著吃了。
說實在的,這茶茶麵分量太少,胡葉兒能忍著饑餓省下一半就算不錯了,他們仨分也就是磨磨牙嚐個味兒,不指望填飽肚子。
茶茶麵對於能吃飽的胡桃姐弟仨來說不算什麼,關鍵是小妹不護食,年紀小小就知道疼人,胡萊和胡碩吃著鹹的麵團,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一向摳門到極點的胡老太太在大年十五這天罕見地包了幾屜餃子,給大家打牙祭。
餃子皮是粗白麵的,餡兒分兩種,倭瓜和大白菜幫子。雖然餃子製作粗糙了些,卻也是農家年節時才能享受的好東西,在當下尤顯珍貴,沒有誰嫌棄這餃子油水不夠豐厚,一個個急著埋頭吞咽,除了胡嬌兒。
在不為人知的第三個鍋裏,悄悄地放著第三種餃子——細白麵做的皮,油汪汪肥肉臊子餡兒,這是胡嬌兒的專享,故而她並不是很瞧得起炕桌上的素餡兒餃。
大女婿一家是餓癆鬼轉世,隻苦了自己的小女兒,大過年的都沒痛痛快快吃好幾天。胡老太太自認這小灶開得理直氣壯——那些泥巴腿子們都不配吃肉餡兒的餃子,隻有她的小女兒配,誰讓算命的說小女兒和大女兒一樣,將來注定會嫁給好人家呢!
胡嬌兒托病在小房裏吃得滿嘴流油,胡家眾人在外麵廳裏也是埋頭奮戰,唯有胡萊姐弟仨興致缺缺。
胡碩用筷子挑破又硬又灰的餃子皮,把菜餡兒沾著點湯水塞到胡桃嘴裏,胡桃嚼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味道又磕牙,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吐了。
啊呸,這煮的什麼破餃子,能噎死個人!
胡萊和胡碩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默契地一口氣吞下碗裏的東西,一前一後放了筷子,抱著胡桃回了房間。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唯有胡老太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三人的碗,見裏麵幹幹淨淨的不留湯水,這才沒說什麼。
胡萊摸著胡桃的頭輕輕道:“小可憐兒,長這麼大都沒吃過好餃子。”
胡碩也惋惜不已:“她沒趕上時候,咱娘包的餃子可香了!”
說到這個,胡萊和胡碩姐弟倆不禁沉默了。
他們的母親趙氏是一個非常賢惠能幹的女人,平常話語不多,總是埋頭做事。趙氏一雙溫暖的大手不但會砍柴挑水修炕,也會縫縫補補做菜打掃,樣樣都來得,樣樣都是莊子裏頭一份,讓不少人家暗地裏羨慕。
凡是說起趙氏,沒有一個人不豎大拇指的,這個女人勤快又仁義,是個一等一的好女子!隻可惜好人不長命,偏偏年紀輕輕就去了。
“小妹,想吃餃子嗎?”胡萊問。
胡桃眨巴著眼睛點點頭:“想。”
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她上輩子吃的都是千篇一律冷冰冰硬邦邦的速凍水餃,還沒吃過新鮮的農家手包餃子,心裏很是期待。
“那行。”胡萊毫不遲疑地對胡碩道:“去找幾件厚點的衣服把小妹裹上,我們出門。”
“去哪兒?”
“郭家,吃餃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