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三分,內憂存,外患湧,何時才能重振山河?外患好辦,內憂更可怕,在錢謙益的心中,何常不是如此呢?柳如是伏下嬌軀,將金色的鯉魚燈緩緩推入河中。河水蕩呀,蕩呀,越來越遠……
柳如是見河燈遠去了,悄悄回到船倉中,與大夥兒坐在桌旁。麵對著豐盛的菜肴,大家一點味口也沒有。在中原各地都在鬧災荒,他們那有這份心呢?
錢謙益一招手,令人換來了一些平常的小菜,才暫放下心中的憂惱,邊吃邊聊起來。
“河神哪!招財呀!希望我府上的財寶越來越多啊!”
“你發什麼瘋?要財管屁用?應該說,加官啊,能當上宰相最好哩!”
“哈!一個想發財,一相想加官,看你們是都想吧……”
“國舅爺說的對,我們都想,多多益善嘛!哈哈哈!”
船倉內,大夥兒正聊著什麼,突然一陣風吹來,遠遠地將一股股陰風也吹到了耳邊。錢謙益猛地將筷子放在桌上,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師父,又是這三個人!”侯朝宗底聲說道。
“我長著耳朵!”錢謙益氣得臉通紅,好一會才緩過氣來,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別管他們,我們談我們的!”
“對,不理這三條臭蟲”!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田弘玉那條船漸漸地*近了龍船,那條檀木所製,碧玉與雕的船如同上了鬼魅一般,正向龍船開來……
“國舅,我們的河燈已經放了,您還沒放呢!”阮大铖嘿嘿一笑道。
“你別急,本國舅的蟒龍燈,一會兒就到……”
“什麼……什麼燈?”馬士英大駭。
“蟒龍啊!”田弘玉大聲吆喝著,令隨從棒來了蟒龍燈。這時,遠遠地傳來馬士英,阮大铖的驚歎聲。
“啊?國舅不愧為國舅啊!皇親貴戚一看就不一般……”
“這是什麼?”突然馬士英一聲驚叫:“這條鯉魚……撞了國舅爺的蟒龍!”
“是麼?這是那個不張眼的狗東西放的,敢撞本國舅的燈!”田弘玉雙手*在腰上,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
“國舅,這上麵還寫字呢!”將鯉魚燈撈上船的馬士英咪著三角眼,一字字地讀著。突然他麵色一變,狂呼道:“什麼?‘願魏閹餘黨盡除’……這不是反了麼?這是誰寫的!”他望了望對麵,見一條龍船悠悠而來,不由驚呆了。“錢謙益!這般我認識,是複社文人的,這……一定是他們寫的,好大的膽子!姓錢的,出來!”
錢謙益心中的火再也按奈不住了,他甩開柳如是的手,向船頭而去。“這燈是我放的,你想怎樣?”
“真的是你放的!”馬士英“砰”地將燈摔得粉碎,踩在腳下。高聲怪叫著:“姓錢的!魏公公手下的人都是能才,幹才,不是你們這些小人都暗算的!今天本總督心情好,不跟你計較。國舅我們走,遲早給他們顏色看!”
燈毀了,燈滅了,緩緩落到了冰冷的河水裏。江山會如這河燈一樣毀了嗎?天下會如這河燈一樣滅了嗎?冰冷的河水,冰冷的情……誰又會想到第二年,李自成稱王,奪了中原半壁河山;誰又會料到第二年,皇太極稱帝,大明多事朝政敗。這不僅僅是此夜的悲哀,天下的悲哀,更是結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