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諸位酒興正濃,不時與太子閑談的周太傅不動聲色地向身後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會意,悄悄退了下去,來到側廳,對著周荀兒的丫鬟說了一句,丫鬟立刻領命下去。
周荀兒款款起身,高傲地抬著下巴,娉娉婷婷地走到了紗簾後,從這裏,她可以朦朦朧朧地看到坐在客位首席的太子北堂晉那挺拔的身影。
少女的心為之一蕩,被丫鬟扶著坐在古琴前,可是心思卻一點也沒放在琴身上。
隨著她的入座,丫鬟立刻抬上來一座精美的屏風放在她的麵前,下人們魚貫而出,留下了一個安靜而封閉的空間給周荀兒,還有藏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秋沫。
秋沫屏氣凝神,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還要用心地彈奏著曲子,她知道,這一次的彈奏對周荀兒來說至關重要,對她自己來說,更是重要,她不敢保證,如果她搞砸了這次演出,周太傅還會不會有耐心讓她和秋離活到明天日出之前。
琴聲悠揚,時而如風過竹林,帶來一陣沙沙聲,讓人仿佛置身林海,鼻尖甚至能聞到那清香的竹葉味,正當人沉浸在大自然的美麗中時,琴聲忽地轉急,如風雨中飄搖的小船乘風破浪在大海中航行,讓人剛放鬆的神經隨之緊繃。
主廳中,各位達官貴人都是有修養之人,而東溟又崇尚音律,所以在座的人無不閉上眼靜靜聆聽這美妙的琴聲,手上的酒都忘了飲。
周太傅微微睜開了眼,觀察著眾人陶醉的表情,很是滿意地笑了笑,心想,秋沫這孩子果然沒讓他失望,一手琴彈得出神入化,甚至比荀兒在手受傷之前還要彈得好了不知多少倍,要是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那該多好啊,他也不用背著欺君之罪來蒙騙眾人了。
而正當他自嘲地笑著要收回目光時,不遠處一雙清明的眼卻猛地睜開,正好與周太傅的目光對上,後者一愣,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而聶情飛卻別有深意地笑笑,目光深邃地掃視了陶醉的眾人一眼,率先向周太傅舉起了酒杯,大聲說:“恭祝周太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的聲音清朗而具有穿透力,瞬間驚醒了沉醉在琴聲中的眾人,眾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舉杯,向周太傅祝賀。
周太傅笑著感謝眾人,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目光卻在袖子遮擋住麵部的時候閃爍了一下,手心冷汗涔涔。
剛才聶情飛那洞悉的目光看著他時,他居然覺得他的計謀被他看穿了,因為聶情飛實在是太特別,他的目光像利劍一般刺來,讓人覺得心虛,覺得無處可藏。
一曲畢,掌聲熱烈無比,眾人見時機良好,紛紛開始對著周太傅溜須拍馬。內容無非是周家小姐的才華多麼多麼出眾,琴技多麼多麼高超,其實周太傅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大家明麵上誇的是自家女兒,卻是拍的太子的馬屁,因為誰都知道,不出意外,自家女兒不久後就該是太子妃了。
而北堂晉在這時候卻隻是矜持地笑著,悠閑地飲著酒,眼中平靜無波,誰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