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銅熏爐裏不知何時燃起珍貴的龍涎香,如嫋嫋青煙般細細散開,彌著屋內異香撲鼻。
走過第一個隔斷,到了第二個隔斷中間的位置時,兩旁站著的發嬤嬤攔住了我,其中一個麵無表情地說:“就站在這兒吧!”
她不攔我,我也不打算再往前走了,前麵的氣場大得幾乎壓迫得我喘不上氣來。
我抬眼望去的角度不高不低,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前方,在最裏麵的隔間處,我醒時的那張大榻的地方,垂著白簾子,影影綽綽地可以看到裏麵坐著一個人,而在簾子的外麵,左側的地方站著一位穿大紅錦袍的男子。
這男子身子不算高,一米七四五左右,但因為身體比例構造上比常人不太一樣,顯得格外修長。
我是學醫的,對人體骨賂非常熟悉,眼前這男子上半身比常人短一些,下半身長一些,不是有一個什麼模特界的黃金比例嗎?粗估一下,這人絕對能達到。
他一頭潑墨的長發垂在肩後,隻兩鬢側的少許頭發在頭頂處紮攏,帶著一個鑲著紅寶石的瑪瑙冠,一張微垂的臉玉麵生輝,竟是標準的瓜子型,這樣的臉型生在男人身上,未免有些過了。
他低垂的眼睛,眼角是稍稍上翹,如果說秦晉的眼型是標準的桃花眼,那麼眼前這男人的眼型就是超標的桃花眼了。
他直直的鼻梁過份的挺了,看著竟有些百折不撓的高傲,薄唇塗脂般,微白若粉,如水晶果凍。
幹淨的下頜無須,仙鶴般柔軟的頸項玉雕一般,深埋在那件紅的妖嬈的錦衣內。
他垂首站在簾外,態度對內恭謹對外倨傲,單單一個人來,竟生生透出兩種氣質來,讓我不得不感歎,又見一奇人也。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簾內有人說話,“來人,起簾!”
這聲音淡而不輕,沉而不重,嬌媚中帶著威嚴,威嚴中透出聲勢。隨著兩邊站立的穿著粉白色宮裝的小丫頭,從中間向兩邊挑起白色的幔簾,簾後那穩坐之人漸漸露出頭臉來。
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著繁迷的皇家貴氣。
一襲金黃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薔金香草染成,純淨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豔,並且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反手細細挽了驚鴻歸雲髻,發髻後左右累累各插六支金澄澄的赤金響鈴簪,發髻兩邊各一枝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做成一雙蝴蝶環繞玉蘭花的靈動樣子。
發髻正中插一支鳳凰展翅六麵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鳳頭用金葉製成,頸、胸、腹、腿等全用細如發絲的金線製成長鱗狀的羽毛,上綴各色寶石,鳳凰口中銜著長長一串珠玉流蘇,最末一顆渾圓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輝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間隱隱光華波動,流轉熠熠。
發髻正頂一朵開得全盛的“錦繡球”牡丹,花豔如荼,紅到發紫,重瓣累疊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紅色的光澤,簇簇如紅雲壓頂,嫵媚姣妍,襯得烏黑的發髻似要溢出水來。
一張盛極的容顏端莊高雅,雖韶華將逝,卻仍可稱上絕色芳姿。
我蒙蒙間想起宋玉的《神女賦》,其中有一段好像寫道: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績盛文章,極服妙采照四方。振繡衣,披裳,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遊龍乘雲翔。
眼前這女子當得了。